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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里那股恳切,我不是不熟悉的。
我没有坐下来,只直直看他的眼睛,我信赖的那双眼睛,有多少温柔就有多少坦白。
他并没有强迫我,只缓慢重复了一遍,“我要结婚了。”
那双眼睛是十年前的宝石蓝,晶莹,清亮,沉静如冻。
我在等他把话说完,但他面无表情的表情告诉我:该说的都已说完。
我能感觉到自己干燥僵硬的嘴唇在蠕动,却几乎很难分辨空气中细微涩重的声音当真属于我,是我的话,应该如此平静么?
“同谁?”
兰蕤微微带上了一点表情,很难说那是不是表情。
“薇可。”
我不知所措,连视线都辨不清方向,沿他沉静面容向下再向下,是交缠的十指。
我怔怔地看着被他握住的双手,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如果就此转身,这双麻木无力的手必将仍留在他掌心。
我听到自己轻轻地啊了一声,然后转身,我的手自然还在自己手臂上。
我看着卧室的门,再慢慢地走过去。
这人类的身体,似乎有些过分轻盈了。
于是我不得不拉住门,木质棱角拴住一点存在感,兰蕤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我轻轻地、然而努力地告诉他,“我想独处。”
这句话也许太过程式化,却是我唯一想得到的。
他果然停了步,我拔脚向房里走,已经动弹不得,一股涩涩的苦与暖窒在胸口喉头,再挪不动步,本能提气,不留神整个人几乎飘了起来,到底还是踉跄了一下,险些被地毯绊倒。
不待他反应我已关了门,只这一下还算恰到好处,门锁轻轻扣合时几乎无声。
走到床边,倒下去,似乎都是驾轻就熟的,拉过什么遮住眼睛,就看不到这世界,柔软枕头上异样的清香,是永恒的兰花。
他的味道。
睁不开双眼,发不出声音。
有生以来……拥有这个身体以来,第一次,对它,驾驭不能,操控不能,理解不能,也领悟不能。
好像就要恢复成本来面目一样……空气中瑟瑟的呼唤,是水分流淌不绝的声音。
那不正是我么?
这样胡思乱想着,难以置信地,居然也睡着了。
而且足够长久,看一下壁钟,接近四个钟头,手背机械地抹过脸孔,是干燥的,麻木的感觉却退却许多。
在浴室的镜里,收获一张货真价实的冷静容颜。
是他教我的,兰蕤。
我忘记怎样流泪了,他知道么?
我站在门前许久,思考究竟该说些什么,最后依然迷惑。
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我只是想知道,他会对我说些什么。
我只能知道这个。
于是轻轻拉开门,看到兰蕤。
我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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