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们也不把人当人。
景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底沉甸甸的坠的难受。
不知为何,他莫名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景帝已经病了很久了。
早在他最开始生病时,就曾告诉他,不必费心给他续命,能治好就治,治不好算了。
景佑试探着提了一句联邦的基因手术,被景帝严厉地骂了回去。
那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景帝这样毫不留情地斥骂。
时至今日,景帝的话还久久回荡在他脑海里——
“永生不是神赐的礼物,是潘多拉的魔盒。”
“永生很好,但是……坐在皇位上的,不能是个长生不死的怪物。”
景佑从未如此深刻地理解这两句话。
人人都说环境铸造性格,在温暖的家庭中长大的人会更加热情开朗,性格阴郁自卑的人往往有着不幸的过去,单纯的家庭很难养出工于心计的孩子……
不是一定,但大多如此。
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比起逆境,顺境其实更能改变一个人,而且是润物细无声的改变。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大概在金字塔尖待久了,很多人已经忘了自己也是人,也和别人一样呼吸着空气存活,沉浸在虚伪的狂欢之中,真把自己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神。
可惜,哪怕威廉斯特家族疯狂到这个份上,也依旧没能留住他们的守护神——守护神自己撂挑子不干了。
谁也不知道理查德是经过了什么样的思想斗争才做下了这个决定。
那是他的血脉亲人,他守护了一辈子的家族,如果可以,谁会选择对自己的血脉至亲动手。
但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不是只有他的亲人才是人。
做错事情就应该付出代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但是,事情因他而起,却不会因为他的不情愿而结束。
最后,违背了信徒期待的神明被愤怒的信徒绑上了火刑架——
那一天理查德究竟是为了什么赶去帝都星已经不得而知了,他乘坐的飞行器内安装的那颗炸弹爆炸之后,这位老人峥嵘的一生和所有肮脏的秘密全部葬送在了渺茫的太空之中。
正如他所说,他的死亡并没能终结这罪恶的一切。
罪恶的家族流淌着相似的血液,理查德血型特殊难以匹配合适的心脏,意味着威廉斯特家族的其他家族成员很可能也面临着相似的困境。
理查德无法借助人造心脏活下去了,但淮裴的父亲却可以。
他才五十多岁,从没有做过基因手术,以联邦早已扭曲的年龄观来看,他年轻的过分。
只要他活着,就能源源不断地产出血液,还有他身上其他那些健康的器官。
景佑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淮裴轻轻地吸了口气,视线落在桌子上:“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你能告诉我,你是为什
么觉得……我父亲还没死?”
他嗓音不易察觉地颤抖,眼里的希冀小心翼翼得近乎卑微。
他渴望着这渺茫的希望,又害怕这希望落空。
“……除了卡尔,还有别的吗?”
淮裴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目光有多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拼了命想要去抓那根浮木。
但与此同时,他脑海里又出现一个声音,一遍遍地否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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