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自己出生讲到入宫,又从入宫讲到为皇,用漫不经心地语调谈论着生命中的过客。
对她来说,所有人都是可以舍弃的,譬如她的母亲、兄弟、姊妹、丈夫等等。
谈到丈夫与妹妹在宫中私会被她拿住时,她甚至轻笑了两声,显得那般不以为然。
她从来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更别提心上,从那时候起,她所思所想就只有权势。
女官踌躇半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还记得殿下吗?”
能在女皇面前被称为殿下的,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薛淼漫不经心的笑容缓缓消失,双眼定定看着窗外的某处,似乎神魂被牵住了,星星点点的泪光在她眼眶里流转,打湿了她浑浊的瞳孔,也冲淡了瞳孔中的冷酷。
她虽然一句话也不说,可她的表情却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对她而言,唯有李宪之是不同的,是她仅存的温情与柔软。
女官趴伏在地,哽咽道,“您后悔吗?”
薛淼过了好半晌才转过头,嗓音沙哑,“悔……亦或不悔?”
这是一个问句,因为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悔还是不悔。
“且留给后人评说吧……”
她再次缓慢地转过头,看向窗外暖阳,浑浊眼里的泪光干涸了,视线久久凝聚在遥远的某一处。
女官跪在地上等了许久,见女皇总是不动,这才猛然站起来去试探她的鼻息,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去了。
桌上的妆盒被她打翻在地,她拎起裙摆急急忙忙跑出去,大声喊道,“不好了,陛下宾天了,陛下宾天了……”
主摄像机对准薛淼一动不动的眼珠拍了一个特写,她干涸发黄的眼球和神光溃散的瞳孔分明属于一个死人。
导演深吸一口气,拊掌道,“卡!”
薛淼眼睛一眨,又活了过来。
肖嘉树被母亲出神入化的演技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连忙跑上去扶她,连连追问她好不好。
“傻孩子,这是拍戏呢!”
薛淼笑着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然后专心致志地查看回放。
肖嘉树扒拉着季冕的手臂,小声感叹道:“季哥,好演员入戏的时候真的有点吓人。
以前我跟你合作拍《使徒》的时候就差点被你吓死。
你还记得‘弑亲’那场戏吗?血溅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在杀人!
我妈刚才那场戏,我也差点以为她死掉了!
你们都太厉害了!”
季冕捏捏他胳膊上的软肉,轻笑道,“其实你也很厉害。
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敢笃定拍完这部电影,薛姨一定会理解我们吗?因为我相信你的演技可以说服她。
只有你把她带入戏,她才会明白自己在干些什么。
女皇明知不该也要去做的事,她做不到,她舍不得你难过,她是个好母亲。”
肖嘉树脸红了,挠了挠鼻尖,小声说道:“季哥,我想起一句话可以用来形容我们三个。”
“什么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们三个演技都超级厉害!”
他竖起一根大拇指,特别不要脸地笑了。
季冕也跟着笑起来,顾不上旁人的侧目,轻轻把他拥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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