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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星阔走上前,想看看是否需要帮忙,就见泉九将瞿夫人抱了下来。
“大人?”
江星阔一摆手,示意泉九先忙。
瞿先生也走下了马车,一张脸似乎老了十岁,被瞿青容仔细搀扶着。
岑开致和江星阔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担忧困惑,不多时见泉九走了出来,便问发生何事。
泉九抹了一把汗,道:“瞿先生的长女,嫁给虎门口钟家做儿媳的那位,借了交子钱还不上,死了。”
第38章藕粉和颱风
瞿家只有一个守门跑腿的小厮,一个浣衣做粗活的仆妇,灶上一般都是瞿夫人操持,她既昏了,瞿家的灶也凉了。
岑开致不知此刻该不该去打搅,捧着一罐冬日里做下的藕粉在瞿家门口来回踌躇。
忽得门一开,瞿青容一见她如此情状,伸手携她进来。
“阿爹一日水米未进,吃了些硬糕饼又吐了,我正想请你做些吃食来呢?这是什么?”
瞿青容探头看她怀里陶罐。
“藕粉。”
岑开致道,“那咱们先做了送去吧。”
冬有糯藕,夏有脆藕,未成藕时有花,花落又有莲子、藕带,便是残荷亦有美态,着实是个宝。
藕粉味甘、性平,有安神益气之效,如今瞿家人人悲痛,又吃不下荤腥,这个是最好的。
岑开致提着烧沸的水壶烫进碗里,再用木勺搅弄着和了滚水的藕粉,藕粉从淡粉渐渐变作透明的黏糊,她还带了秋日里的桂花蜜,淋了一勺在上头,琥珀色明澄的粘稠蜜汁细细袅袅,幽香一阵阵的飘来,便是无心饮食的瞿青容此刻也觉得舌尖一甜,仿佛已经入口。
瞿夫人已经醒来,她满脸病容,全无胃口,强自吃了几口藕粉,已是意外。
瞿先生要撑着,将瞿夫人吃不完的藕粉一扫而空,长出一口藕香甜气,对岑开致拱了拱手,又对瞿青容道:“你也松泛松泛,出去陪岑娘子坐坐吧。”
院外,廊下的竹篓里堆着马粪,马儿食草,这几日天气晴热,晒得粪球干燥并没什么异味。
瞿青容见她看着竹篓,道:“瞧瞧院里的牡丹被祸害成什么样了,都说牛嚼牡丹,我看马也一样。”
岑开致知她是勉强说笑,握了她的手不说话。
瞿先生膝下只有二女,瞿青梧生得明艳,一场诗会崭露头角,使得钟家来提亲,聘为次媳。
瞿先生并不想凭女高攀,比起父辈家业,瞿先生更倾向于寻一个青年才俊,可钟家挑中瞿青梧,只因次子资质平平,继承家业的重担也并不倚仗他,次媳出身清白,又有颜色,便够了。
再加上瞿青梧执意要嫁,又怨瞿先生阻她前程,气得瞿先生当即撇了这门亲事不想管,最后还是瞿青容出面说和,又将瞿先生给自己备下的嫁妆分了一半给瞿青梧。
虽是如此,瞿青梧的嫁妆与妯娌相比,还是寒酸许多。
因为瞿青容牺牲在前,瞿青梧虽未曾明言埋怨,话里话外却总是带出几分,总嫌银子不够用,瞿青容去岁去看她,又听她说自己在明州出海的商船上投了好些银子,获利颇丰,前些日子再去,她却闭口不提此事。
“这倒是有的,我阿爹发迹,也是靠与几位至交亲朋出海经商,只是这事获利丰厚,风险也高,一朝渔船倾覆,命葬鱼腹,是半文钱也没得赔。”
“是啊。
今年颱风来早,说是南洋的船只翻了,她此番是借了南山寺的交子钱投进去,眼下不论是阿爹辛苦积攒的嫁妆,还是钟家交到她手上的一些财产悉数泡汤,她自觉无言面对,便服毒自尽了。”
瞿青容叹了口气,抬起泪眼去看房梁道:“我阿爹虽只是个教书先生,不比人家身居高位,家财万贯,却也赚得一家饱腹,屋舍避寒,四邻敬重,生在这样的门户,她还嫌自己命不够好,人心不足蛇吞象,终是苦果自食。”
说着,一阵风浪裹挟着院中草木碎叶尘土而来,瞿青容穿着大袖宽袍,便扯了来同岑开致一起挡风。
“今年,老天爷怕是要给咱们吃些苦头了。”
相比瑞安府、明州等地每逢颱风遭淹没庐舍,荡失苗稼,沉溺舟船的惨,临安偏居内陆,颱风的影响稍逊几分,只是钱塘江潮水汹涌,卷了人去,或是城郊山崩石碎,泥流毁屋的消息,每年也不曾断绝。
钱阿姥一遇颱风天便是战战兢兢,魂不守舍,看着天边那一抹红得刺眼的晚霞揉着双膝。
泉九驾马而来,马后还拖着一辆板车,上头都是些铁块粗索,每条都有腕子粗细,他摔下两捆,刚想说话,就被钱阿姥一个热腾腾的帕子重重的揩了把脸,烫过之后一阵舒爽的凉意,泉九笑嘻嘻的伸着脖子让钱阿姥继续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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