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的轿车上我让人加糊了两个跟妈,到那儿好有贴身的人照应。”
老太太听了,紧皱的眉头方松开,伸手说来,颂银提着袍子偎在她身边,她摸摸那光滑的脸盘,一下下捋她乌黑的发,“好孩子,难为你想得周全。
你姐姐年轻,我也怕她在那儿不适应,多跟两个人好,万一结了亲,有嬷儿指点,姑爷不敢乱来。”
颂银直起身子,一双莹莹的大眼睛望着祖母,“先前来了一位中堂,就是为结亲?”
老太太点头,大妞不在了,二妞以后就是接班人,现在该手把手的教导起来了。
她今年十四,满十六后随她阿玛正式进内务府当差,历练得多了,到时候就不怵了。
以前的精力全放在金墨身上,对二妞的关怀少了点,现在仔细打量她,才发现这丫头出落得一副标致的好相貌。
老太太有了岁数,一辈子阅人无数,对女孩儿的评断有自己的一套讲究。
首先不能太瘦,太瘦闹饥荒似的,担不起福泽。
银子的身板正合适,不显得胖,也不过分单薄,少女玲珑的曲线掩在直身的袍子底下,像怀里揣着宝贝,架子好,有底气,能端着。
然后是五官,面如银莲,明眸皓齿,鬓角和鼻梁生得也极磊落,单看这眉目身条儿,就不比宫里千挑万选出来的主儿们差。
幸好佟家用不着参选,否则包衣出身要当十年宫女,委屈坏了这孩子。
老太太得了新的寄托,爱不释手,告诉她,“那人叫容蕴藻,是保和殿大学士。
你知道大学士吗?朝廷里共有五位,保和、体仁、文华、武英、东阁。
其中保和殿大学士最尊贵,容蕴藻前边那一任是孝宗皇帝的小舅子。
国舅爷薨逝后二十年,没人能坐上这位置,当今万岁爷敬重容蕴藻才学,特别高看他,加封了这个官衔。
容中堂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上个月刚没,年纪和你姐姐很相配,他想来攀门亲,好让他们在地底下做伴儿。”
大家听了都有些意外,这是瞧准了的,人咽气就过来了,说得难听点儿就是候着死讯。
颂银看了老太太一眼,“阿奶的意思呢?”
老太太摇摇头,“这事儿谁也拿不了主意,得听金墨的。
她要是答应,开了个通婚外八旗的头,对底下这些妹妹们有好处;她要是不答应呢,也没什么,咱们佟家依仗的是皇上,和容家联姻不过锦上添花,没有也不可惜。”
颂银心里有点厌恶,觉得这容大学士不厚道。
但是老太太没反对,她也不好胡乱说嘴。
“大嫂子知道吗?”
二太太说,“她的意思怎么样呢?”
老太太是个比较专制的人,在她眼里媳妇的意见并不重要,只说:“我也是刚得的消息,她先前厥过去了,就没让人往她跟前报。
大老爷请人占卦去了,有了结果再告诉她吧,眼下她这样,知道了更伤情。”
正说着,丫头隔帘叫二姑娘,“外头置办的寿材进胡同了。”
颂银忙应了声,低低道:“阿奶,我去迎一迎,这还要‘转空’呢。”
所谓的转空也是一种仪式,新买的棺材不能空着进家门,叫“不进空材”
。
进门前要依制往里放钱财杂粮,这种小细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知道,也挺叫人纳罕的。
四太太隔着玻璃往外看,奇道:“银子以前也没办过这个,怎么瞧她样样在行似的。”
老太太想了想,“大概上回跟着大太太奔过一回丧,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这孩子过目不忘。”
颂银从上房出来,屋里燃炭盆,很暖和,到了外面起风下雪,冻得浑身打摆。
丫头给她拿手炉来,她捧着上前院,大门上两个穿绿驾衣、戴小毡帽的杠夫正等候,见她露面,在槛外扫袖打千儿,“给姑娘请安,材到了。”
颂银说好,吩咐管事拿金银锞子填进棺材里,数了数杠夫只有八个人,转头问:“出殡用三十二人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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