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就要死了。
砒石在他的体内搅碎血肉,呼吸濒临衰竭。
他不把别人的命放在心上,也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人快死的时候会回光返照。
李景坐直身体,面容如当年章璎第一次见他。
暴君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要害我?”
章璎靠近他,点起了一盏宫灯,宫灯照亮他鲜艳的面容,如同一朵淬毒的花。
“你杀了很多人,逼死了我父亲。”
李景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我没有伤你。”
章璎眨了眨眼睛,忽然落下两行泪。
眼泪落到暴君的膝头。
李景伸手用粗砺的拇指拭干水渍。
“你在为我流泪吗?”
“是风大进了眼睛。”
“谁教会了你撒谎?”
“我在你身边的每一日都在撒谎。”
“我知道。”
章璎猛地抬头。
“你实在不像一个恶人。”
章荣海的计策天衣无缝,唯独算漏了一件事。
他做恶人许多年,见过恶人许多种,或皮囊光鲜,或面容丑陋,或地位低下,或身份显赫,唯一相同的是这些人都有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
但章璎的眼睛与他们不同。
他的眼睛像太阳。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着你?”
章璎摇头。
李景笑了笑,“我这个人没什么同情之心,却见你有趣,也见你可怜,喜欢你的皮囊,也喜欢你的眼睛。”
李景生来善恶不分,残暴厌世。
他是个疯狂的赌徒,也是个好色的男人。
章璎的相貌有目共睹,即便是藏匿眼角褶皱中一尾鲜红泪痣,也照着李景喜欢的模样生的含苞待放。
但李景养尊处优,所用所经皆为上等,即便是床榻上的性奴也无一不是丰满美艳的名器,章璎这般无根太监,在他眼中只是残次品的存在,因着一张脸尚能留在身边做个赏心悦目的花瓶,真放到榻上便是倒自己的胃口。
更遑论如今年纪渐长,见惯世间尤物,便不再耽溺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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