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雏鸟不能再……执迷不悟了。
……
曾有说书先生说,凡是教她不会的,可称之为师父。
从那之后,言梳就一直叫宋阙师父。
她问过许多幼稚的问题,也说过许多幼稚的话,她曾说:“那我也要去山海,师父总有一日要回去的,言梳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也曾说过:“我喜欢师父。”
她将所有感情全都展露无遗,宋阙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言梳还天真以为,宋阙起初的拒绝是因为她喊他师父,师徒关系不可乱,那时她单纯,笑脸盈盈道:“那我不要你教我东西了,我自己学!
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师父了,这样不算长幼,我们俩可以乱了吧?”
后来,她就一直直呼他的名讳,宋阙没有反驳,也没说如此不妥。
呵。
一叶障目之下,所见皆是欢喜,直至此刻言梳才看清,她与宋阙的过去并不是梦境里那般甜蜜美好,所有于她眼前展现的回忆,都将事实剥开。
宋阙从未对她有过任何允诺,也从未说过喜欢她,是她心心念念着对方,不懂不主动其实可以当做委婉拒绝,还不断贴上去自讨没趣。
言梳想起来了,想起她靠在宋阙怀中,以为得到了对方就得到了他的爱、他的一切,可不过才短短几个时辰,宋阙便再也没回来过。
引魂鸟逐渐飞远,言梳的回忆将她眼前的一切都填满,没有山崖,没有挂满红绸的许愿树,没有身后废墟残骸的古灯寺,有的只是……她站定于青萍路上,狠心挖出内丹时的痛觉。
原来,她是如此才会失去内丹的。
原来……从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法阵困住她,不让她离开山海。
而是言梳自己都不知她对宋阙的爱已经如此之深,深到即便不能成仙,也不愿远离。
是她自己将自己困在了原地,久而久之,忘记缘由,却始终无法出去。
言梳的手紧紧地抓着心口的衣襟,她痛,却不能呼声大喊,她几乎双目泣血,万没想到,她曾仅与宋阙相处了短短的四十几年,竟记得这样深,爱得这样不舍。
言梳咬破了下唇,身体里的疼犹如将她从里到外撕裂开,寿命离身,就好似让她又死了一回,等引魂鸟彻底飞远,黄檀山崖上的光也淡了下去。
言梳如一片枯叶,轻飘飘地将倒入草丛之中。
宋阙立刻扑了过来,把她搂在怀里,免于她摔倒的痛。
“小梳。”
宋阙抓过她的手腕,两指贴上了言梳的脉搏,她的脉搏很弱,呼吸也很浅,脸色苍白到好似下一刻就要晕死过去。
宋阙心疼言梳,山崖旁的风吹不干他眼角的泪水,他紧紧地抓着言梳的手腕道:“对不起,一定很疼吧,小梳。”
言梳闻见了忍冬花香,眼前一片模糊,耳畔似有人说话,声音朦朦胧胧好像离她很远,但呼出的灼热气息却近在咫尺。
她眼皮很沉,内里被抽干得犹如一具空壳,就连心跳声都听不太清了。
言梳能察觉到触及自己身上的手指温热,她感觉到有人托起她的脸,可她浑浑噩噩,仍旧没能从恢复记忆的那一刹清醒过来,那些久远的事,就像又重新发生了一遍。
鲜血淋漓地,剥开于她眼前。
分明寿命离体,抽剥生命的痛已经过去了,可她依旧觉得疼,方才疼的是皮肉,现下疼的是心口。
刀剜般,逼得她只能用力呼吸,可每用力呼吸一口气,她都疼得浑身发颤。
“小梳……小梳!”
宋阙看言梳疼,他也疼。
他将言梳紧紧地搂在怀中,掌心余热不断灌入自己的仙气,直到寒风阵阵吹的他脊背冰凉,侧过脸猛地几声咳嗽,这才将神志不清的言梳唤醒。
她终于睁开了眼,眼前所见是一双布满血丝的桃花眼,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这是宋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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