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近年来,我经常向大陆学生介绍台湾文化。
当然,从文化人才的绝对数量来说,大陆肯定要多得多,优秀作品也会层出不穷。
但是,从文化气氛、文化底线、文化守护、文化品行等方面来看,台湾至少在目前,明显优于大陆。
由于同是华人,对比相当直接;由于同是华人,学习又比较方便。
我一直主张,大陆在这方面不妨谦虚一点,先到台湾仔细看看,再比比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我想从舞蹈家林怀民说起。
当今国际上最敬重哪几个东方艺术家?在最前面的几个名字中,一定有来自台湾的林怀民。
真正的国际接受,不是一时轰动于哪个剧场,不是重金租演了哪个大厅,不是几度获得了哪些奖状,而是一种长久信任的建立,一种殷切思念的延绵。
林怀民和他的“云门舞集”
,已经做到这样。
云门早就成为全世界各大城市邀约最多的亚洲艺术团体,而且每场演出都让观众爱得痴迷。
云门很少在宣传中为自己陶醉,但亚洲、美洲、欧洲的很多地方,却一直被它陶醉着。
在它走后,还陶醉。
其实,云门如此轰动,却并不通俗。
甚至可说,它很艰深。
即使是国际间已经把它当作自己精神生活一部分的广大观众,也必须从启蒙开始,一种有关东方美学的启蒙。
对西方人是如此,对东方人也是如此。
我觉得更深刻的是对东方人,因为有关自己的启蒙,在诸种启蒙中最为惊心动魄。
但是,林怀民并不是启蒙者。
他每次都会被自己的创作所惊吓:怎么会这样!
他发现当舞员们凭着天性迸发出一系列动作和节奏的时候,一切都远远超越事先设计。
他自己能做的,只是划定一个等级,来开启这种创造的可能。
云门的话题关及人类生存的根本,不可能具体。
要给,也只给一个路标,云门带着观众走一条条云水缥缈的大道。
林怀民拒绝任何琳琅满目的暗道小路。
舞者们超尘脱俗,赤诚袒露,成了一群完全洗去了寻常“文艺腔调”
的苦行僧。
他们在海滩上匍匐,在礁石间打坐,在纸墨间静悟。
潜修千日,弹跳一朝,一旦收身,形同草民。
只不过,这些草民刚刚与陶渊明种了花,跟鸠摩罗什诵了经,又随王维看了山。
二
罕见的文化高度,使林怀民有了某种神圣的光彩。
但是他又是那么亲切,那么平民,那么谦和。
林怀民是我的好友,已经相交二十年。
我每次去台湾,旅馆套房的客厅总是被鲜花排得满满当当。
旅馆的总经理激动地说:“这是林先生亲自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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