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薄景焕似乎并未留意,他举目环顾四周,淡淡道,“本候闲来走一走,不巧迷了路,见这一处天光水色略为别致,多看了一阵。”
沈曼青缓了缓神,行了一礼,放柔了声音。
“这是本门失当,山上路径错杂,应该有人为候爷引路才是。”
威宁候望了一眼金虚真人座下的首席女弟子,听不出是喜是怒,“那倒不必,天都峰钟灵毓秀,随处是景,受人引导反而失了意趣。”
这位贵人竟然连一个随行侍卫都不带,沈曼青暗中诧异,随声附道:“候爷风雅,只是天色将暮,再过片刻景致难辨,寒露渐生,不如留待明日再赏。”
威宁候也不多说,一颔首转身而行,沈曼青立刻趋前引路:“我送候爷回苑。”
行了片刻,威宁候随意而问:“这样好的地方,为何偏偏荒寂无人。”
沈曼青柔唇轻抿,隔了一瞬回道:“此地僻远又久未打扫,是以一直闲置。”
威宁候平平的话语自身后传来,“可惜了,与其留着一个废院煞风景,不如平了另起新阁,也好衬这一池风致。”
沈曼青心底一跳,沉默着并不言声。
威宁候抬眼一瞥,在山道上前行的女子身姿盈秀,风致楚楚,乌发下一截粉白的细颈,纵是道装也难掩好女儿颜色,他再度开口:“你上山多久?”
沈曼青不卑不亢的回答:“回候爷,自三岁上山修习,至今已二十一载。”
远远传来一声鹤唳,划破了山中的清寂,威宁候缓缓道,“此次出行前,沈国公与我言及孙女长住道观终是不宜,有意接你回家。”
一句话似无声霹雳,沈曼青一震之下心思蓦的紊乱,片刻后才道:“多谢候爷相告,我自幼入道观,多年来受师尊教导,不敢有负师长之望。”
“我跟金虚真人提过此事。”
威宁候语声漠漠,不带半分感情,一字字似敲在她心上,“真人言道你虽是女子,然而天资上佳谨慎勤奋,他也有心栽养;沈国公舔犊情深托人递话,天伦亦不可夺,去留均看你个人心意,无须顾虑其他。”
沈曼青的心越发乱了,恍惚间听威宁候道,“既然你有夺回山河图之功,归于沈府后必能择一良婿;若潜心修道,也有师长扶持,你自行思虑清楚,与家中递个信。”
好一阵后,沈曼青勉强回了一句,“多承候爷费心,我自当慎思而定。”
威宁候话已带到,不再开言,剩下的路途唯有静默。
直到行近殿苑,沈曼青才捺下纷乱的心绪,转过殿角正撞见殷长歌与左卿辞二人,心绪莫名的一松。
威宁候威冷的面庞稍和,等两人见礼完毕后道:“左公子上了山即不知所踪,想是发现了不少好去处。”
或许是盛典即毕就被殷长歌拖走,左卿辞未及更衣,仍是一袭正装,银冠束发,犀佩垂腰,越显卓然清贵,他浅笑道,“全仗殷兄相陪,连日来伴我寻幽探境。”
殷长歌神采奕奕,愉快的接口:“公子才学渊博言语生动,与之把臂同游,连平日见惯的风景也别有趣味,当真是乐事。”
这两人一个俊逸非凡,一个英姿焕发,并肩而立异常惹眼,如一双良璧生辉。
威宁候疏了一下神,竟忘了言语,片刻后才道:“你们二人年龄相近,倒是投契。”
殷长歌这一阵与左卿辞游赏正惬,意气相投,闻言深以为然:“公子比我长上一岁,学识远胜于我,要不是身份殊易,必当尊为兄长。”
沈曼青禁不住笑起来:“长歌素来心高,而今却如此拜服,甚至想与公子结义,可真是奇了。”
左卿辞虽是候府公子,平素亲切随和,从不摆架子,又一同历过生死,殷长歌不拘小节也未多想,顺着话语笑道:“何奇之有,师姐正好替我作个见证。”
左卿辞笑吟吟正待开口,未料威宁候面色剧变,不假思索的厉声而斥,“结什么拜,真是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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