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跟爸爸一起吃的,妈妈上午推迟了工作,这会儿还在加班。
穆沐没能等到妈妈回来就睡着了,楼上的穆汶莱却完全没有睡意,闭上眼就是季青青溺水昏迷的样子,一直到凌晨两三点她才勉强入睡。
穆汶莱隐约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但这个梦实在太过真实了,好像所有的事都在现实中发生过一样。
梦里的小不点弟弟像以前那样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很少会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偶尔见到她的时候,明显有些害怕,不会主动跑过来抱她的腿,更不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让她陪他玩。
爸爸妈妈也都在继续忙工作,经常很多天见不到人影,妈妈也没有带着弟弟参加综艺。
家里明明和以前一样,她却觉得冷清到让人喘不过来气。
好在她还有季青青,她们俩仍旧每天形影不离。
梦里的她也跟季青青约好了去游泳,那天游泳馆里人很多,她们俩躲在深水区练习憋气。
季青青说出想去做战地医生的话之后,她还是单方面地跟季青青吵了一架,故意不再搭理对方,跑去另一边继续练习憋气。
等她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季青青已经溺水太久,心跳和脉搏都停了。
她彻底失去了季青青。
季叔叔和陈阿姨接受不了女儿的去世,觉得是她造成了季青青的死亡,连季青青的葬礼都没让她去参加,后来还搬家去了国外。
她也觉得这一切是她造成的,她甚至想,如果死的是她就好了,她更希望季青青好好活着。
爸爸妈妈觉得她生病了,填平了家里的游泳池,挤时间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她不想看医生,因为看医生不能让季青青复活。
她拒绝跟医生沟通,爸爸妈妈就带着她去找更好的医生,去了很多个国家,最后她觉得有些累了,也不想再让爸爸妈妈一直为她奔波,就假装同意接受治疗。
她隐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绪,模仿正常人的行为方式,甚至骗过了她的心理医生,让医生和她的父母都以为她已经没事了。
只是爸爸妈妈仍旧不放心,让她每隔一段时间就去跟心理医生聊聊天,她每次都只跟医生说正常的一面。
她开始学医,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填满,除了学习什么事都不想做。
她代替季青青去做了战地医生,然后回国开了家医院。
她不停地治病救人,不停地提高自己的医术,什么疑难杂症都要去研究一番。
她能做各种高难度的外科手术,能让吸.毒的人彻底戒除毒.瘾,甚至把一个曾经拿过花滑冠军的植物人都治愈了。
可是她没能救回自己的弟弟。
她那个一直埋头学习的书呆子弟弟,居然傻到不知道吃饭睡觉,硬生生把自己熬到猝死,被人发现倒在实验室里的时候身体都凉了,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太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就像她一直不相信季青青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弟弟才23岁,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突然就过世了呢?
她浑浑噩噩地被父母带上飞机,赶过去之后只看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弟弟的脸上失去了活人的血色,变得一片灰白,双眼紧闭地躺在棺材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反复检查了很多遍弟弟的脉搏和心跳,还是没办法相信躺在棺材里的只是一具尸体。
邻居家那个跟她弟弟一起长大的男孩据说是第一个赶过来的,身形高大的青年伏在棺材上哭得声音嘶哑,双眼通红,好像失去亲人的是他一样,完全没有下一个世界首富的风范。
而现任世界首富,也就是他们的大哥,沉默地站在旁边,偶尔摘下眼镜擦一擦眼角,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的双胞胎弟弟难得愿意主动从研究所里出来,头发很乱,脸色白得像鬼,不知道多长时间没见过太阳。
那家伙大概是太久没说过话,已经丧失了语言功能,平时对外交流都靠机器人助手,现在连哭都不会哭,只是缩在角落里摸着弟弟送给他的一个小玩意儿,甚至不敢去看弟弟最后一眼。
他们的母亲在葬礼上晕倒,醒来就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总是要出门去找她的小儿子,有时候清醒过来,想起小儿子已经过世了,她就抱着遗像一直哭。
父亲彻底放下了工作,寸步不离地陪着母亲,短短几天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连头发都白了。
穆汶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从季青青过世之后,她就把自己跟这个世界隔绝开了,也渐渐地封闭了自己的所有感官。
她想离开,又不得不顾虑父母家人,所以她只能切断和外界的联系,自我封闭,假装感受不到痛苦。
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少跟家人接触,只要她不去交新的朋友,那么等到她哪一天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因为她的离开而难过。
可是她没想到,最小的弟弟会走在她前面。
她一直都知道四弟有些笨,但是那个小笨蛋从小就很在意这一点,很怕被人说笨,所以一直都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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