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点儿劲,松点儿!”
他隔着皮袍威胁似的抓住对方的胸肌,五指握不住,从指缝间道道鼓了出来。
阿勒坦任由他抓捏,用下颌来回磨蹭他的头顶:“那时不仅你脑伤失忆,我也因解毒药的作用模糊了前事,当我全都想起来之后,非但不觉变得陌生,更连多年前初见你时的悸动都找回来了。
难道你不是如我一样?乌尼格,明明是你见外,却来反咬我。”
这么个大男人,还委屈上了。
苏晏失笑,转而拍了拍他的后背:“是我见外了。
没事,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阿勒坦抱着苏晏,像抱住了一团冬夜的火,热意渗入体内,让他能借这火光照亮自己内心深处的那道影子。
那是他的父汗虎阔力的身影。
并非率领族人作战时的意气风发,而是佝偻的、干瘪的、被掏空了灵魂的身影。
他的父汗被巨大的痛苦吞噬,在哀嚎,在折膝下跪,在苦苦哀求——“把黑丸给我,求你了,要做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的父汗……是我杀的。”
耳畔语声低沉,苏晏睁大了眼睛——虎阔力不是被鞑靼太师脱火台的小儿子兀哈浪所害,才引发阿勒坦率复仇之师,奇袭鞑靼王庭?
“是我亲手用弯刀穿透了父汗的心脏。
然后割下兀哈浪的头颅,向大军宣布:这是我的杀父仇人。
鞑靼王庭与我们瓦剌之间又添了一笔血债。”
“为什么,你根本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苏晏想到了什么,手指用力揪住阿勒坦的衣袍,“虎阔力汗被黑朵喂了毒,被药瘾彻底控制住了?所以那年,瓦剌与鞑靼在哈斯塔城会盟,根本就是一场断送国运的阴谋?”
阿勒坦沉痛点头:“父汗要签署丧权辱国的条约,我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但他已无力回头。
他最后一次药瘾发作时,已经不似人形,只在神智清醒的短暂瞬间,求我给他个痛快。”
所以,阿勒坦被逼着亲手弑父……那可是他一提及就目泛光彩的亲生父亲!
那时的阿勒坦,做出这种艰难的抉择时,又是何等的痛苦?
苏晏仿佛感同身受地疼痛起来,断断续续地抽着气。
“虽然父汗临终前对我说……他说,‘做得好,我的儿子,瓦剌的荣光不容玷污……弑者将继承亡者之勇力,你会成为这片草原真正的王。
’但我知道,我得到的不仅是父辈的勇力,还有不能用任何旧俗来开脱的罪孽。”
“阿勒坦……”
苏晏叹息道。
阿勒坦抱着他的肩膀,将下颌抵在他头顶,闭上眼仰望心中的长生天,似乎想从云层中窥见父汗英灵的微光。
“乌尼格,你可知这事在我心底藏了这么久,为何偏偏是今日压不住,翻涌而出?”
苏晏隐约有所感悟,但他不愿意说。
阿勒坦接着道:“因为沈柒熬住了。
“以寻常人之躯,并无萨满老巫的经年修行与药物辅助,他仍然坚持住了本我。
“他能熬住,说明药瘾并非那么不可战胜,也意味着当初我若是不那么痛下决断,我的父汗……还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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