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昨日吴兴海说的话了。
什么情爱……
分明是世所不存在的幻象,却从他污浊的心口中生出了嫩芽。
这种感觉热烈而阴暗,让他感到惶恐、自卑,不敢让对方发现分毫。
片刻,他躯壳里压抑着的惊涛骇浪,终于小心地、笨拙地露出了些许和风细雨的端倪。
“今日做了你喜欢的赤豆菱粉粥。”
他看着方临渊,说道。
他只觉自己愚蠢,半天憋出一句话,也只是邀请对方用早膳。
但方临渊却浑然不觉,一听见有好粥,便伸了脖颈自花窗探进来,直朝他桌上看,一双眼睛明亮又澄澈,像是日光初照时粼粼闪光的海面。
“呀,还有糖酥酪,杏仁佛手?”
方临渊眼睛一亮。
“那馄饨是什么馅儿?”
赵璴一早上神思不属,食不知味,哪里知道馄饨是什么味道。
他一顿,看向那碗馄饨。
便见窗外的方临渊已经猛吸了两下鼻子,说道:“嗯,虾仁冬瓜的。”
赵璴又看向他。
一时间,他一双眼睛像是被人引住了绳索的狗,没目的似的跟着跑来跑去,殷勤又滑稽。
便见方临渊向他嘿嘿一笑,说道:“来不及吃了,眼看着就要耽误点卯的时辰了。
晚上吃什么?我看王公公刚才带了活鱼回去,是有奶汁鱼片吗?”
“你想吃?”
赵璴问他。
便见方临渊面上露出了两分赧然,趴在窗上笑了一声:“王公公那道菜做得天下一绝。”
赵璴一双眼里却只剩下了他此时的笑模样,闻言只随着本能点头,答道:“晚上就做。”
只是他耳边,只剩下吹过方临渊周身之后,抵达他身侧的那阵温热柔软的风了。
已经顾不上分辨方临渊想吃的是天上的游龙,还是他赵璴的血骨。
只晓得点头。
便见方临渊当即笑起,说道:“那我晚上再来!”
说完,他隔着窗朝赵璴挥了挥手,算是道别,便将手上拎着的佩刀一提,转身走了。
赵璴终于得以收一收目光,找回两分自己魂魄与肉身的控制权。
他本该觉得放松,毕竟他生来最厌恶的便是失控带来的飘忽感。
但是——他竟觉得有些冷,许是窗前吹来的风凉了下来。
又或许不是风凉,只是骤然之间少了什么。
下一刻,衣袍簌簌声又轻轻响起。
赵璴抬头,便见方临渊又回到了窗前,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
“——那个糖酥酪,能给我拿一个吗?”
又一阵柔软的热风吹进了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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