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从云以掌心覆住他的额头,缓缓渡过温和的灵力,低声为他念起清心咒:“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他的音色偏冷,语调又少有起伏。
平日说话常被人误以为冰冷疏离,不染尘埃。
但此时低低念着清心咒,平和字句流淌,却泄露几分罕见的温柔来。
困于心魔的沈弃不知外界,却听见了生长的声音。
腥臭烂泥里,有一棵翠绿的树苗钻出来,它顶着淤泥寸寸生长,不过顷刻,枝桠便铺满了凋亡渊薮。
它粗壮的根系深深扎入淤泥之中,繁盛的枝桠在无风的凋亡渊薮之中轻轻摇摆,没有叶片的树枝上不断结出一个个嫩红花蕾。
腐烂的恶臭散去,沈弃鼻端嗅到了清冽的草木气息,还有一点点浅淡微甜的花香。
沸腾的恨意逐渐平息,他仰头看向头顶结满花蕾的大树。
无光的凋亡渊薮里,树身散发莹莹微光。
满树花蕾在一瞬间绽开来,空气中浅淡的甜香逐渐变得浓郁起来,累累花朵压得枝桠不断往下坠,一朵粉白的桃花飘摇着落在了修长的龙吻上。
沈弃张开龙吻,将那朵桃花含入口中咀嚼。
混沌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他看着头顶繁茂的花枝,想起上一世行走在被蚀雾海吞噬的西境,也曾看见过这样一棵桃树。
看不见边际的灰雾之中,满树桃花灼灼燃烧。
是他唯一看过的人间盛景。
“……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低低的诵念声钻入耳中,沈弃睁开眼睛,就对上慕从云关切的目光:“醒了?”
沈弃心情又变得很差,但这会儿却并不想杀人,只是有些懒怠有些疲倦,不太想动。
他垂下眼眸,藏起眼底汹涌诡谲的情绪,声音低低地诉说:“我做了个噩梦。”
“只是个梦而已,”
慕从云轻轻拍了拍的背脊,耐心安抚:“别怕。”
“梦里我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扔到了一个深不见底没有活物的深渊里。
没有人来救我,我只能每日每日看着虫子啃噬我的身体,看着自己一点点腐烂,变成怪物……”
沈弃半真半假地说着,畏惧地将脸埋在他的腿上,又侧过脸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轻声问:“如果梦里是真的,师兄会来救我吗?”
慕从云没有立即回答,似在沉思。
沈弃眼底的暗流涌动越发激烈,体内秽元快速流转汇聚在指尖。
若你也与世人同流合污——
“师兄怎么会让你落到那个地步?”
慕从云认真思考了各种可能,郑重给出了回答:“若你不曾作奸犯科,师兄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你,落入梦里的境地。”
他只以为沈弃是从前在外面流浪久了,时常被人欺负以致没有安全感。
因此纵容地拍了拍他的头:“师兄一定会护着你。”
师兄一定会护着你。
不论真心假意,这都是第一次有人说会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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