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
豫王用煨在火炉上的沸水,泡了壶白毫银针,斟出两杯,放在茶几上,朝他做了个邀请入座的手势。
茶室未设椅凳,苏晏整了整衣摆,在黄琉璃色的精致簟席上跪坐,对他隔案相对。
豫王将茶杯递给他:“此乃福建贡茶,本王特意命人提前备好,以慰你乡思。”
苏晏道了谢,接过来慢慢啜饮。
他见豫王操作只用单手,不禁问:“王爷手伤将养得如何了?”
豫王解开左手上的纱布,给他看掌心。
缝线犹在,创口尚未弥合,但周围并无红肿的迹象,应该是没有发炎。
苏晏松口气,说:“天气炎热,伤口更要小心,保持洁净干燥,别沾水。”
“难得清河和颜悦色地关怀一句,本王真是受宠若惊。”
豫王半开玩笑道。
苏晏面对他时草木皆兵,只要话题一软和,就怀疑对方要借故非礼,只能与他谈正事。
当即生硬地话锋一转:“王爷知道卫家底细,莫非除了与太后、卫贵妃的关系之外,背后还有什么势力?”
豫王见他眼底始终带着防备,只拿公事公办的态度对待自己,心里难免生出一股愠恼,极力压制住,正色道:“此事关系天家声誉,出我口,入你耳,不可教第三人得知。”
苏晏说:“王爷放心,我是有分寸的人。
若是泄露出去,我这颗脑袋就送给王爷了。”
豫王失笑:“本王不想要你的脑袋……想要的,你又不肯给。”
苏晏捏着茶杯,垂目喝茶,不搭这个腔。
豫王无声地叹口气,慢慢说道:“卫家的事得追溯到三十多年前。
先帝还是镇边的秦王时,先纳了出身世家的侧妃莫氏,生下长子,便是后来谋逆被赐死的信王。
半年后我母后嫁进秦王府,诞下今上,是为先帝的第二子。
母后娘家并不显赫,能成为正妃,完全是倚靠先帝的宠爱。
“可就在皇兄岁时,秦王府闹了一场大风波,本王当时还是蹒跚学步的幼童,并不记得旧事,后来听王府老人说,莫氏欲夺我母后正妃之位,犯下大错,牵连了不少人的性命。
先帝也因此下定决心,立我皇兄为秦王世子,幽囚了莫氏,并将她生的两个儿子——即后来的信王与宁王,冷落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么卫家是不是在当年的秦王正妃之争中,有功于太后?”
苏晏问得一针见血。
豫王颔首:“不仅是卫家,还有母后的妹妹,秦夫人。
当年她见我母后蒙难,毅然同意卫家的求亲,嫁给平庸无能、比她年长12岁的卫演,换取了庆州军对秦王的支持。”
苏晏听得有些懵逼:“庆州军?跟卫家又有什么关系?庆州……”
豫王细细解释:“庆州城在九边之外的草原,毗邻鞑靼部落,当年并未完全归顺,常随边关战势摇摆不定。
庆州卫家当时的家主卫途,手握一支私军,是镇边诸王争夺的关塞势力之一。
就是因为他的长子卫演娶了秦王妃的妹妹,他才下定决心,投靠秦王。”
苏晏恍然大悟。
秦夫人为姐出嫁,且不说动机是姐妹情深,还是稳固姐姐的王妃地位,保住全家荣华,光是危机之时的这份牺牲,就足以让太后感念至今。
因此太后对她的夫家也格外优待,还让皇帝封了她和卫演的女儿卫氏为贵妃。
“卫途虽然是个人物,他的两个儿子卫演和卫浚却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在他死后根本无法撑起家业,军队四散,庆州也被鞑靼部落吞并。
卫演和卫浚带家眷逃到京城,向先帝寻求庇佑,先帝念及卫途的功劳,封卫演为咸安侯。
前两年又因为卫贵妃的册封和我母后的授意,皇兄才封卫浚为奉安侯,封卫贵妃的兄长卫阕为长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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