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摆摆手,阻止他继续劝谏,走到尸体边上,所过之处锦衣卫纷纷躬身退避,让出一条通道。
朱贺霖从小胆气远胜常人,除了他父皇,几乎可以说是无所畏惧了。
听闻天降尸体,血溅玉阶,吓晕了卫贵妃,他怀着七分好奇三分幸灾乐祸,当即尾随其后。
刚走几步,就瞥见人群后方的苏晏,正面沉如水地看着台阶方向,又将视线转向豫王。
苏晏与豫王隔着黑压压的人群,遥遥相望。
两人面色均非同寻常,目光交汇时,似有千言万语,刀光剑影。
朱贺霖见两人隔空眉来眼去,心中无名火顿生,转身大步流星走到苏晏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走,陪我一同去看看尸体!”
苏晏之前还亲眼见叶东楼赶来精舍捉奸,哭哭唧唧地和豫王闹脾气,最后捏着柄短剑,魂不守舍地离开。
这才过了小半个时辰,一个鲜活的美男子就变成血淋淋的尸体,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他第一个怀疑的,便是豫王,故而立刻去观察对方脸上神情。
而豫王也一样,将怀疑探究的目光投向了他。
两人以眉为针,以眼为镜,察言观色彼此刺探,无声地交锋了好几个回合,不想被太子撞个正着。
苏晏被太子拉着走近台阶,看清尸体面目,果然是叶东楼,又在印象中对比生前死后的模样,发现衣着服饰没有任何不同。
叶东楼并未打算下场射柳,今日依然身穿五品文官的白鹇补子常服,冠履配饰俱全,两只血手交叠拢在腹部,仿佛在护着什么东西,满面血污,依稀可以看出死前表情十分痛苦。
苏晏不由仰头望向龙德殿的最高处,但见斗拱飞檐,角兽蹲踞,黄琉璃瓦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龙德殿是东苑主殿之一,高达十数丈,殿两侧辅楼也有三层。
看叶东楼落地的位置,应该是从左侧辅楼的最高层,翻过外廊围栏摔下来的。
他听见身后人群中有官员窃窃私语。
“这才刚金榜题名,就死于非命,太惨了……”
“莫不是图登高望远,不慎坠楼?”
“上次恩荣宴,我听这叶榜眼作的诗,便觉得有股不祥之意。
‘闲愁只在青山外,独倚危楼最上重’,你瞧,这不是就从危楼最上重摔了下来,一诗成谶啊!”
朱贺霖忽然握紧苏晏的手。
苏晏转头看他。
太子盯着尸体的腹部位置,低声道:“你看他指间血迹和七窍流出的血。”
苏晏仔细端详,果然发现,指间血迹是半凝固的状态,呈现暗褐色,而七窍流出的血则是较为新鲜的黏稠状。
如此看来,出血的时间前后不一。
也就是说,叶东楼在摔下来之前,腹部就受了伤,所以他用两只手紧紧捂住,直到指间血迹半干涸了,才坠楼身亡。
太子一双剑眉拧起,目中放出凌厉的怒芒:“我要禀告父皇,彻底搜查整座楼,让仵作好好查验叶东楼的尸体,看究竟是失足坠楼,还是遭人谋害。”
苏晏心念百转,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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