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陕西靠近河套一带,我记得草原绵延,适合放牧养马。
按理说,光是苑马寺与戍边军士们养马,就已足够供应,你哥身为牧军,为何要当逃兵?”
王辰恨恨然道:“他也不想当逃兵的,可牧军也不比马户好多少!
听说监苑里不少官马都被盗卖,草场也被许多豪强侵占去,那些当官的又贪污成性。
官马们无人料理,都是又病又瘦,边军们人人养私马倒卖给官府。
我哥用心养的官马,某天夜里忽然被人毒死,他怕掉脑袋,无可奈何才逃回来,和我们一同落草。”
“竟连边军也参与其中,这陕西马政真是烂透了……”
苏晏眉头紧皱,意识到自己接手的新差事不仅是个烫手山芋,还是个巨大的烂摊子,想必背后利益网错综复杂,处理起来棘手得很。
倒在地板上的王武咳了几口血沫,逐渐清醒,喘气道:“你真是当官的?来陕西做什么……”
苏晏起身走近。
王武只见眼前一双赤足,白玉雕也似的玲珑秀气,即使足底沾染了灰尘也未损其颜色,是一种近乎春风秋月的天然美好。
他不由自主地屏息,强忍咳嗽,不敢把血沫溅上去。
“我是圣上亲封的巡抚御史,来此抚治地方,整饬吏治,束理马政,还陕西一个清明太平。”
少年官员用并不铿锵,却清澈坚定的声音说道,“我要让你们这些被逼上梁山的好汉们,都解甲归田,让官员各司其职,让百姓安居乐业。”
王氏兄弟怔住了。
王武喃喃道:“御史……钦差……天使?”
“这么说也没错。”
苏晏微微一笑,“你们真想一辈子当响马盗,在官府的追缉中东躲西藏?”
王辰大声道:“要是能平平安安活着,谁愿意做这种刀头舔血的行当!
说什么劫富济贫,其实不过图得自己心安,真要饿昏了头,管他好人坏人,抢也抢得,杀也杀得,反正已经是亡命徒,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荆红追剑尖微微一滞,望向苏晏的寂然眼神中,掠过一丝感激与更深的情愫——若不是遇上了苏大人,他与这些落草为寇的响马,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个独行的亡命徒而已。
苏大人不仅救了他的性命,更给了他一个可以重新展望的未来,一个再世为人的机会。
苏晏叹息着,将手按在了王辰的肩膀上。
王辰像挨了炮烙般,身躯猛颤,不禁抬头看他。
苏晏说:“待世道清明,你们就散伙吧,回乡做个良民,如何?”
王辰心头一股热血激荡,大声道:“把我手腕解开!”
苏晏朝荆红追点头示意。
荆红追一剑挑断绳索,又粗暴地接上两人脱臼的肩关节。
“要真有那么一天,老子也不当什么响马盗、山大王了,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好好过日子。”
王辰忍痛抡了抡肩膀,扶着王武起身,朝苏晏抬起手掌:“击掌为誓!”
荆红追在他抬手时,条件反射要出剑,被苏晏以眼神阻止。
苏晏伸手,与他满是茧子的粗糙手掌对击三次,说:“誓不可违。”
王辰大笑道:“好!”
又转头对王武说:“哥,你说呢?”
王武道:“我们兄弟同心,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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