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今日不谈正事,我们只下棋。”
朱檀络觉得鹤先生看着有些不同往日,仔细端详后才发现,素来只穿白的他,今日竟穿了一件前所未见的赤衣,色如烈焰红莲。
他还在膝上抱着七弦琴,仿佛连对弈时也舍不得放下似的。
棋盘上已是一副残局,鹤先生将白子落在险峻处,路数壮烈又诡谲。
朱檀络今日的心思却不在棋局上。
他忍不住问:“你为何要与我同行?”
鹤先生一怔,笑道:“啊,因为你我是棋友。”
“不对。”
“因为我们各取所需。”
“也不尽然。”
鹤先生敛了笑,认真道:“因为余欲继承祖师遗志,实现心中宏愿,建立一个人人信教、纯心大同的国度。
余将宁王殿下作为了这个宏愿的寄寓者,正如那些借君王之手推行己政的名臣们。”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选错了人?”
鹤先生想了又想,缓缓摇头:“空想无益。”
朱檀络正想再问些什么,鹤先生催促道:“该你下了。”
他闻言低头,凝神望向棋盘,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决定全盘大势的星位,可桌面没有棋奁,更无黑棋,如何落子?他有些着急地在袖中摸了摸,摸出一枚上好墨玉制成的黑子,心弦一松,将这枚黑子送到星位上。
鹤先生叹了口气:“余又输了啊。
可那又如何呢?人生无定,输赢皆为常理,输就输了,落子无悔。”
“无悔?”
朱檀络突然激动起来,提高了声量,“但有憾、有怨、有不甘、有未尽的残念!”
“都随风去吧。”
鹤先生道。
风过松,火苗从他的赤红衣衫间腾起,转眼烧成熊熊烈焰,他抱着古琴,朝唯一的棋友最后笑了笑,在烈焰中消融。
朱檀络定定地看着这一切,激动的神色归于平静。
“落子无悔。”
他拈起那枚黑子,任由接触黑子的指尖——到手臂——到肩膀一寸寸发黑、龟裂,最后身躯如浮沙之塔轰然崩溃,散作漫天黑尘。
诏狱牢房内,宁王保持着背靠榻沿、向后仰头的姿势,面上带着诡异僵硬的浅笑,瞳孔已然放大。
他在有生之年的最后一瞬在想什么,无人知晓。
诏狱外,景隆帝头脸覆盖着风帽,在锦衣卫的护送下走出北镇抚司的大门,同时低声问褚渊:“记下来了?”
褚渊答:“都记牢了。
臣这便禀报小爷,将宁王供出的藏药地与制药人一网打尽。”
景隆帝略一犹豫,最后还是说道:“那个怀有身孕的宁王侧妃……放过她。”
褚渊有些意外,他印象中的皇爷虽不至于不择手段,但亦可称得上理智到了冷酷的地步。
与宁王的这场交易,明明是皇爷占了上风,最后不履约也无人能指责,可皇爷却还是放弃了斩草除根的念头?
“皇爷就不担心,若干年后又出一个朱贤?”
青杏枝头,夜鸟几声啁啾,景隆帝抬脸望去,平静地道:“一两个朱贤就能推翻的王朝,说明骨子里已腐朽不堪,没有朱贤,还有王贤、李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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