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同席宗鹤说清孩子的事情,又实在找不到好好说话的机会,只得铩羽而归。
席宗鹤腿伤第一年,也是我和他签订合同没多久,曾经有个男人来医院看过他,三十多岁的年纪,与席宗鹤眉眼气韵上有几分相似,一看便知道是一家人。
那天我正好拿着一束向日葵去医院看席宗鹤,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两人不算平和的对话。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服软很难吗?你只要向爷爷认错,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小鹤,这两年爷爷一直很想你,回家去吧。”
席宗鹤的声音过了片刻响起:“他要我为了自己的性向低头认错,你会为了自己喜欢女人而向别人认错吗?”
“这怎么能一样呢?”
“对我来说就是一样的!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喜欢了一同性,你们就把我当做家族耻辱,以断绝关系来威胁我,逼我就范。
我们是家人啊,血缘至亲。
可我躺在病床上,生死徘徊,遭受病痛折磨的时候,你们竟然还要在意我是不是同性恋??”
说到这里,他语调变慢,不敢置信,又通透万分,“我的性向,决定我的亲人是恨我还是爱我……”
男人没想到他情绪会这样激动,有些急:“不是这样的小鹤……”
可席宗鹤已经不想听他的狡辩,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他就不会轻易改变看法。
“我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你却只关心我会不会跟爷爷认错。
这个家,讨他欢心才是最重要的,我的死活、我的感受并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
里面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我不需要你们原谅!”
男人狼狈地被他直接赶了出来,与门口的我狭路相逢。
他掏出手帕擦拭着身上的水渍,看了我以及我怀里的向日葵一眼,严肃凝重地面容流露出一瞬的伤感。
“好好照顾他。”
说着他大步沿着走廊离去。
我捧着花进到病房里,只见地上满是玻璃杯碎片,席宗鹤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望着窗外,手上还打着点滴。
我踩过碎玻璃,将手上的向日葵插进了一旁的蓝色玻璃花瓶内。
别人的家务事,我也不好多说多问,只能拿过卫生间的扫帚,将地上碎屑全都清理干净。
在此过程中席宗鹤始终保持沉默,连视线都不曾便宜,仿佛一具没有生命、毫无人气的雕塑。
“是我……要求太高吗?”
我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席宗鹤,他正好也看了过来,我们四目相接,我得以确定方才的确是他在说话。
“呃……要看你对什么的要求了。”
我其实不太会劝人,过去客人们找我哭诉,我都是让她们多喝酒,一醉解千愁的,但显然席宗鹤不能用这样的法子。
他思考了半晌,给了我两个字:“对爱。”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在感情方面,不单指爱情,他在所有感情方面,意外的纯情。
非黑即白,没有一丝杂质,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在对爱情失望后,他现在对亲情也产生了质疑。
他对别人的爱是热烈,是完全奉献,是没有条件,可不是人人都能回报他同样的爱。
大多数人的爱,都充满着以爱为名的自私自利,以及各种各样的附加条件。
我爱你,你就一定要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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