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九六零年五月一天的一个下午,太阳暖暖的,春寒刚褪去,夏天的燥热还没到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我倚在看守所监狱的墙壁上,透过高墙上仅有的一扇窗户,望着巴掌大的天空,发着呆。
说实在的,这个时候,还能仰望天空,实在是一种极大的奢侈。
“三六一。”
“到!”
“有你的信。”
刘卫国喊了我的代号,随手丢给我一封信。
他是一名民警,浓眉大眼,双眼皮,个头魁梧,是典型的北方大汉。
在看守所里,他负责看管我。
我已进看守所将近两个月,家人尚未来看我,也许他们以为我已死在膛子里。
这个万恶的年代,他们自顾都不暇了,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我。
生平第一次收到别人给我的信,这封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只有收信人。
我不知道是谁给我写的信,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给我写信。
好奇之下,便拆开了信。
这是一封规整的文书,看了文书的内容,我情不自禁的笑了。
说实在的,当时我根本分不清我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因为,如果我是在哭,可我的眼里却没有泪水,如果我是在笑,我的内心却又充满着肆无忌惮的悲伤。
人生就是这么神奇,当一个人跌到谷底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无限的希望,这样的重大转折实在让人猝不及防。
手中这封信是考古研究所所在的文物局发来的,信上除了感谢的话之外,便是让我十五日之内,到市文物局考古研究所报道。
命运这东西,假如是注定了的,反倒不可怕,可怕的就是它的无常。
兴许哪天来个命运大转弯,防不胜防就被甩下车了,也兴许在哪个大浪中,因缘巧合的抓住了机遇。
说实在话,过去我根本不相信命运,可现在,我竟然有点信了。
尽管当时我觉得改变命运的是这封信,但是,倘若从根源上说起,这封信只是一个结果,最重要的,还是那两口膛子(墓葬)。
那两口膛子,一个是我盗掘的那口,另一个是我帮助文物局考古队找到的那口。
六零年前后,我家这一带发生了前所未有的饥荒,十里八村的人饿死的饿死,逃荒的逃荒,甚至还发生了人吃人的事情。
有的灾民为了活命,吃了别人,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结果,养肥了自己又被别人吃了。
当时,我一家八口也在受灾之列,由于没有粮食吃,全家天天挖野菜,吃树皮,后来附近的树皮也吃光了,一家老小断粮很多天,眼看着就要饿死了。
为了让全家人有饭吃,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打算去掏膛子,用倒出的冥器换粮食,保一家人性命。
这个想法得到了家人的反对,虽然我家上一辈是干这一行的,但到了我这一代,便已经洗手不干,父母妻小也不想我在走上那条路。
可是,他们却没有拗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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