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葛牙妹已经死了,就唯独剩下罗锦棠了。
锦棠犹还记得当时渭河县人们喧嚣尘上的哄笑,指指戳戳,葛牙妹成了荡妇,她的日子亦不好过。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她开始学着吃酒,最后在陈淮安的诱惑下,成了个无酒不欢的酒家。
锦棠穿着件未嫁,还在娘家做女儿时的青莲色布面直裰。
直裰这东西,原是男子穿的,但若裁剪得当,女子也可穿得,而且女子腰身窄细,盈腰一握一束,窄窄紧紧,体体贴贴,再兼一把乌发粗簪子绾成个发髻,高高束着,清爽大气,竟是种雌雄莫辩的美。
她道:“孙伯伯,我家念堂填了馊那大南瓜,你吃了不曾?”
孙福海听她问出这般没头脑的一句来,道:“什么馊南瓜,你胡扯的什么,我何曾吃过什么馊南瓜。”
锦棠道:“孙伯娘生不出孩子来,咱们渭河县的老风俗,要于十月落霜之前找个大南瓜,填个聪明孩子的馊尿进去,腌上一个月,然后夫妻分食,就能生子了。
孙伯娘看中了念堂的相貌,所以特地来要他的童子尿填南瓜,你连这事儿都不知道?”
孙福海忽而想起来,果真前几天自己吃过几口味道格外怪异的南瓜,也是他家娘子为了能生孩子,胡乱想的土法子。
他悄悄儿呸了两声:“说我家乾干的事情,你扯什么馊南瓜,快说,我家乾干在何处。”
罗锦棠道:“孙伯伯连自家夫人为了求子,四处找南瓜找童子尿的事儿都不知道,可见也不是个细心人。
却说我娘吃点酒就荡,您一个郎中上门替人看病,我爹还躺着了,您看我娘作甚?你看人家一个妇道人家作甚?”
这么一说,孙家的人都不敢说话了。
上门坐诊切脉的郎中,讲的就是个信誉,要是借着诊脉悄悄臊皮别人家的妻室,那无论他医术再好,只怕也没人敢请他了。
孙福海叫锦棠堵了个哑口无言,忽而瞥见葛牙妹就在后门上,面色惨白的站着,嘴里咬着块帕子,满头的冷汗,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越发肯定昨儿她们娘俩是把孙乾干给杀了。
一个大男人,生有体死有尸,可不好藏。
他坚信孙乾干就在那酒窖之中,一把拂开锦棠便要往酒窖里冲:“这俩娘们肯定是把乾干给杀了,走,咱们下酒窖肯定就能寻得到。”
毕竟也是一手养到大的干儿,说着,孙福海的眼眶都湿了。
锦棠还是有些怕的,毕竟陈淮安也没说过自己把那东西搬到了何处,她也怕那东西如今还藏在酒窖里,或者在后门外不远的酒糟之中,生怕孙福海一下去便要找到尸体。
但她毕竟多活了一世,知道这种时候绝不能软,也不能于面上露出一丝一毫怯来,所以也不作挡,就在原地稳稳的站着。
“孙伯父。”
就在这时,忽而有人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匆匆而来的陈淮安今儿换了件靛青面的棉袍子,身材高大,面貌朗朗的笑着,疾步走了来:“都说多少回了,乾干背着药箱子出门,因他针灸的好,我要添补他些诊金他都不肯要,扔了诊金就跑了,你这是……乾干昨儿没回家?”
第12章前尘往事
跟着来吃酒的葛大顺一看孙福海在闹自家堂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心自然而然的就偏向于葛牙妹了,他高声道:“恰是,昨儿我分明见着陈家二爷在渭河桥上给孙小郎中给诊金来着,俩人还扭打了许久,孙小郎中昨儿没回家?”
葛大顺是个才从外地回来的驼夫,既他在渭河桥上见过孙乾干,这就等于是人证了。
孙福海还想往酒窖里冲来着,陈淮安也生气了:“您就放心下去看,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酒窖里若是没人,你二大爷我从此,可就和你翻脸了。”
孙福海冷冷看了陈淮安一眼,便带着孙家的族人们冲进后院,踢开酒窖的门冲了进去。
葛大顺对着外面看热闹的人朗声道:“昨儿我才打口外回来,过渭河桥的时候,亲眼见着孙小郎中背着他的药箱子,陈家二爷为了多添他点儿诊金,跟他在那桥上扭打,别不会是他在何处吃了酒忘了回家吧,孙郎中何不到别处找找呢?”
他重复了好几遍,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是真的,言之凿凿,谎话说三遍,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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