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锦棠在暖暖的被窝儿里睡的正香呢,一听门上浅浅的敲门上,三长两短,便知是陈淮安,三更半夜的,怒道:“陈淮安,三更半夜的你作甚?快会你家去。”
陈淮安依旧执著的敲着门:“你出来,我有些话儿要与你说。”
天寒地冻的,被窝里正热乎着呢,锦棠当然不肯出去:“有话明日再说,我不出来。”
陈淮安也是在强人所难,其实也无甚事,但他就想看她一眼,似乎只有看上一眼,才能解了上辈子那种打着马在京城里四处乱走,分明知道自己错到极处,挽不回,抓不住,又无处可诉的焦急一般。
所以到他上辈子死的时候,万念俱灰,心中唯一的一念,便是想看她一眼而已。
见台阶上摞着几坛子酒,他抱了一坛过来,揭了纸皮,红布,再拎开了坛口,深深嗅了一气,欲要豪饮上一口,忽而想起上辈子坏了事,有了哪外子,不得不接受黄爱莲哪个外室的,恰是因为酒,遂只闻不吃,贪了半晌的香气,这才又合上了坛口。
将坛子放回原位,拖着长长的背影,走了。
第26章所谓伊人
要装三百坛子酒,可是个大活计。
因为锦棠早跟葛牙妹说过自己要做酒生意,所以葛牙妹总算同意让女儿折腾,把所有的槽全部开出来,雇了几个周边的婆子,加大人工出新酒,再搬出陈年窖藏的老酒来,由着锦棠,让她自己勾调合适的口味。
待哪新酒一勾出来,葛牙妹边品边竖大拇指。
锦棠调出来的酒,确实比她调的更香。
说到底,还是她见识过的酒不够多的原因。
至于坛子、修砌酒槽,雇人工,再加上购置高梁,哪一处花出去的都是大银子,所以赚回来的三百两,听着是笔巨财,但等三百坛子酒装出去,基本也就花完了。
好容易装完了三百坛子酒,也封好了蜡,一张张崭新的贴纸都贴上去,一坛坛上书着锦棠香三个大字的酒摞在屋檐下,都快顶到瓦檐了。
今天依旧是葛牙妹做的饭。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又是剁馅又是揉面,她居然包了一案板的韭黄馅儿饺子出来。
住在街市上,一等的好处便是任何食材都是新鲜的。
眼看春节,正是发韭黄的时候,胖乎乎的韭黄子又鲜又嫩,配上炒的虚松蓬软的鸡蛋,再添点儿南来的虾仁,哪味道叫一个鲜。
罗根旺如今已经能够在楼上简单的踱步子了,而葛牙妹除了在酒窖里干活儿,每天还得上楼,扶着丈夫罗根旺在楼上走来走去,让他能够早点行动自如。
她揩罢了手,对着铜镜补了点胭脂,正准备要上楼,便听锦棠说道:“娘,这东西你打哪来的?”
葛牙妹回过头来,便见锦棠手里拿着只金花鬘,正在手中摇晃。
花鬘这东西,一般是有品阶的男子们戴在袖腕间,用以做装饰的。
罗锦棠打小儿就见葛牙妹的首饰盒子里藏着这东西,却从来不曾问过她,这东西是打哪来的。
葛牙妹随即变脸:“拿这东西作甚,快把它放下。”
锦棠盯着花鬘光滑的里面,逐字逐句的认着,读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首诗,是《诗经》里的蒹葭,描写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子的爱慕之思。
葛牙妹又不读书识字,一把夺过花鬘,恨恨道:“我不懂你说的这话是甚意思,把它砸了,扔了去,我不想再瞧见这东西。”
锦棠柔声道:“娘啊,您可真是……”
其实上辈子,在葛牙妹死后,老爹罗根旺有一回就曾咬牙切齿的说:“你可知道,她还跟咱们县城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子好过,不过人家嫌她门户太低,不肯要她才嫁的我。
小姐身子丫环命,她本就是个荡货。”
那时候的罗锦棠无可辩解,男女追求爱情,皆是天性,就因为她妄想过嫁给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子,就是荡货了?
最后锦棠遂连老爹一起恨上了。
原本,锦棠一直在想送葛牙妹花鬘的人是谁,但现在,她觉得她猜到哪个人是谁了。
“是康维桢康山正,对不对?给您这花鬘的人是他。”
十六七年前,康维桢也不过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一个是渭河县最得意的高学之材,一个是乡下往城里贩山货的村姑,他们之间,到底有过什么往事,叫葛牙妹一直诲莫如深,锦棠实在是好奇的不行,揽上葛牙妹的腰,在她颊侧不住的香着:“娘,求你了,跟我说说吧,是不是康山正给你的,你们当时还曾有过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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