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之后,林津便入了射声部。
碍着周夫人缘故,岑季白也不好去找他。
射声部每月有两天假期,但即便逢上太学沐休的时候,岑季白也留在宫里。
借着林浔,同林津传些书信。
林津说他到了营地里,有人笑他身上还戴个金贵香囊,笑他娘们儿兮兮的,林津便将那人狠打了一回。
岑季白便想,他身上戴个香囊人家要笑,那他戴着面具人家会不会笑呢?
因为这面具,林津洗漱时总要避着众人,会不会有人觉他古怪,不肯与他交好?
复又想,林津虽毁了容貌,但毕竟是面具遮掩着,又是林家嫡系的人,想同他交好的人是不缺的。
但这些人里头有多少是真心?有没有人因为他的身份,拿情意哄他,骗他?
岑季白甩了甩头,不能再想了。
再想就越了界……可是,林津总是要娶亲的,嫁或者娶……当然该是娶的。
但如果那个人待林津不好,如果那个人变心……
岑季白再次摇头,不能再想了……
“三殿下。”
太学中的刘先生走到岑季白跟前,看他一直摇头一直摇头,还当他出什么事了呢。
再一看他也没什么事,就是发着呆,刘先生便生气了。
“三殿下!”
刘先生刘英,而立之年,才学倒还渊博,只是脾气直了些,朝堂上呆不下去,宋相便荐了他往太学中,补了当年宋之遥留下的缺位。
“先生……”
岑季白心虚回神,再一想,他没什么好心虚的。
先生要问的,他都能答上来。
果然,刘先生拾起岑季白桌上书卷,翻到上午新讲的文章上,问道:“物有自然,事有合离。
有近而不可见,远而可知者,何也?”
“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
岑季白对答如流。
这话其实触着他心事了,前世的他若能早些看透周夫人面目,何至于那般被动。
反倒是林浔等人,虽然远在边关,却与他剖心以对,一片赤诚。
他与林津就更是可悲了,直到林津身死,天人永隔的时候,细数从前种种,岑季白才知道自己心慕于林津。
刘先生见问不住他,又问了一句去年讲过的一课:“人主之身危国亡,何也?”
岑季白心里知道这先生坦荡正直,对夏朝国事向来有些不满。
看了看眼珠子乱转的岑秋和,岑季白平淡答道:“大臣太贵,左右太威。”
岑季白并不苟同于将国朝祸乱全归于大臣左右,如当今夏王这般的人主,是不好意思指责自己的臣属的。
但刘先生今日一问,岑季白心道,先生你要倒霉了。
“何谓贵,何谓威?”
“所谓贵者,无法而擅行,操国柄而便私。
所谓威者,擅权势而轻重。”
“三殿下聪敏伶俐,然业精于勤,荒于嬉。
殿下可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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