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飞速赶来的身影滞了一滞,在朗达磨缓缓向后倒去之时,那黑影已到了众人近前。
可是此情此景,纵然来人手无缚鸡之力,不论来的是哪方的人马,也能将场中活着的几人手起刀落,剁成肉浆。
朗达磨与华鸾素皆已身受重伤,生死只在一线,倒也并无惧怕之意。
那吐蕃王子躺在这冰凉的地上,忍不住半是羡慕半是感慨:“你们姐弟感情倒是真好!”
华鸾素前后心各中了重重一掌,吐蕃此次前来的又是宫中绝顶高手,内力精湛,她早已觉得五脏六腑被震的移了两次位,也许还震碎了肝肺,下腹又中了朗达磨的匕首,口中不断有鲜血流出来,可是心里又实在痛快,想想躺在使馆的周紫文便开心不已,虽然躺在地上,还是忍不住扬声道:“哪里来的朋友,报个万儿上来!”
黑灯瞎火,也不知是敌是友,不过是敌是友倒也无所谓了,她纯粹是忍痛忍得过于辛苦,生怕失颜于朗达磨面前,这才咬牙苦撑。
那黑影听得她出声,疾然掠了过来,“安小七,你受伤了?”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却原来是贺凤冷。
她捂着下腹,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无,浅笑道:“贺少,这下你的大仇也得报了,还不感谢一下这位朗达磨王子?!”
他扑上去之时,已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心中已是暗暗一沉。
他与这少女交手多时,从不曾见过她如此虚弱的躺在地上。
他先蹲□去将她扶起来搂在自己怀中,又打亮火折子,不禁吓得老大一跳,面前少女面如金纸,整个下巴包括衣衫前襟都是吐出来的血,左手捂着小腹,那里不断有血流出来,可是她面上笑意难掩,笑嘻嘻同他打招呼:“贺少……你说说,我……我杀了这帮吐蕃刺客,其中……其中还有一个王子,这回纥大汗是不是要赏我一堆……一堆宝物?”
贺凤冷分明是已经听到了她先时那句话,早在心中揣摩她同周紫文的关系是否属于亲姐妹,此刻却被她这虚弱的模样给吓到,飞指点了她腹下几处大穴止血,又从怀内掏出两颗救命丹药,喂进了她口中,若非见她命悬一线,定然要在她头上敲个爆栗——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宝物?!
远处有马蹄声远远而来,紧接着有火把照亮夜空,一长队回纥巡逻小队飞速而至,领头的正是时健,到得近前翻身下马,贺凤冷耳边听得安小七带点得意调皮的声音:“看吧,金子宝物来了!”
他本来深恨这丫头,刺杀自己,挑拨他兄弟二人的感情,有时候恨不得将这坏丫头剁成了几段,但见得她这般模样,心中倒有着说不出的失落,一时之间倒说不出话来。
时健翻身下马,见得是他二人,带领卫队在吐蕃刺客身上翻了翻,一时喜上眉梢:“两位教习,真有你们的,居然将这些刺客正法了,等我回报父汗,定然重重奖赏你们!”
贺凤冷欲待分辩,手上一凉,却是安小七冰凉的小手已抚在他手上,许是失血过多,又或者在地上躺的太久,她的手凉的惊人,他低头去瞧,见得她嘴唇无声的动了一下,分明阻止他分辩,以一敌六,将吐蕃王宫的高手尽皆斩杀,传出去多少有些惊世骇俗。
时健带着卫队旋风一般来,又旋风一般离去,只是将场中六个吐蕃人带走,大约是赶着前往王宫向怀仁可汗报喜。
另外留下两个火把,就插在庙门口。
贺凤冷虽然喂了华鸾素两粒救命的丹药,可是手一直在她脉搏之上按着,只觉得她脉息微弱,生怕她下一刻芳魂已杳,又哪里敢抱着她挪地方。
他心中大是惧怕,禁不住连声音也有些颤抖:“安小七,你可千万别睡过去……”
怀中的少女双目渐阖,低低答他:“我好困……”
语气是相识以来,从所未有的温柔和顺,又哪里是那狡计百出精灵古怪的丫头。
可是,这温柔和顺竟然教他觉出了心酸之意,一时之间,连他也有点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长久以来,他心怀耿耿,只想将这仇人斩杀在剑下,而今她终于命悬一线,当真就躺在他脚边,他却并无大仇得报的喜悦之情,难道是纠结于此人不是伤在自己剑下?长夜未央,眼见着她缓缓闭上了眼,总是不甘她就此死去,只引她说话:“小七,你我相识一场,你还不曾讲过你的父母兄弟呢。”
怀中的人仿佛睡着了一般,良久,她方极是缓慢,一字一顿的道:“我的……我的父母兄弟……我是娘亲最头疼的孩子……也是……也是兄弟姐妹最不喜欢的手足……”
她说这些话是,虽然极是吃力,可也隐含着遗憾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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