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大营乃是抵御倭寇的桥头堡,这杭州知府竟然调动他们来踏稻农的田?
要知道,纵然时至今日,宝龙王爷和他手下的三十六船主,仍是对岸上虎视眈眈,不时犯边。
台州大营本就承担着极重的海防任务,这般抽调军士,是真不怕海寇趁虚而入?
徐行不禁冷笑一声。
“用官军来对付百姓,嘿,好个杭州知府。
以戚元敬的脾性,能容许你们这般作为?”
元敬乃是台州总兵戚继光的字。
徐行虽未见过他,却从自家叔父口中了解过,这是个性情端肃,治军严明之人。
如此人物,岂会因此调兵?
黄脸汉子虽是低着头,不敢直视徐行的表情,也觉感到有股慑人凶意,轰然笼罩下来,冷汗顿时打湿了后背。
“马宁远是走省上关系,直接从部院拿的调令,没有经过戚总兵的手。”
看徐行不说话,黄脸汉子也不敢耽搁,继续讲了下去。
齐大柱虽是桑农,却素来古道热肠,如何见得惯这种事,当即大怒,领着一批青壮,拦在了官军面前。
好在,台州总兵戚元敬及时拍马赶到,带走了那批骑卒,才避免了一场激烈冲突。
饶是如此,领头的齐大柱也被扣了一顶“通倭”
的帽子,押往杭州大牢。
如今东南海寇肆掠,通倭乃是重罪中的重罪,一旦坐实,哪怕就地正法,也是寻常事。
徐行一听齐大柱甚至不曾反抗,只是束手就擒,任由衙役把自己押往杭州大牢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个老实徒弟,一定是看戚元敬带走了官军,感觉事情有所转圜,便不想惹出更大麻烦,把掀潮馆也牵涉进来。
他忍不住摇摇头。
这个徒弟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天真了点,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心存幻想。
还是要放出去,多见见世面啊。
到最后,黄脸汉子怕到极点,把郑泌昌、何茂才对掀潮馆的谋划,都一股脑地和盘托出,还透露出,齐大柱如今正关押在臬司衙门的大牢里。
徐行眸光深远,已将这两人姓名记在心中。
他也不得不感慨,这郑泌昌对付一个小小桑农,都不惜大费周章,力求滴水不漏,还真是个厉害人物,不愧为正三品的大员。
不过,听完事情始末后,徐行还是稍微放下心来。
郑泌昌等人之所以要动用这么多手段,正是怕被胡宗宪、戚元敬等人抓到把柄,这就说明,浙地官府内部,也并非是铁板一块,不可动摇。
不过这些事,还是等救出大柱后,再做计较吧。
徐行直起身子,俯视那黄脸汉子,目露怀念,追忆道:
“像你这种披了身狗皮,便不把人当人的东西,我当年在北边练拳那会儿,就见过不少,也杀过不少。”
徐行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杀官种大逆不道之事,对他来说,就是一件茶余饭后的消遣,不带任何其他含义。
“回来后,我师父知道了,只问了我一个问题:杀得完吗?”
黄脸汉子听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他不说话,只是拼命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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