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那堂《遇到绑架该如何聪明应对》的讲座。
讲座的末尾,讲师的语气很悲壮:“但是,事情总有例外,有些人,聪明、勇敢、有耐性,却还是没有能从绑架里存活下来,不幸被撕票,沦为牺牲品。”
当时,宗杭和几个朋友在下头起哄:“是啊是啊,那怎么办呢?”
讲师笑笑,说:“生命是宝贵的,为了你的生命,付出任何代价都不为过,请尽全力抗争到最后一秒。
我说的,不是那种徒劳的反抗——绑架,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里,一定有最薄弱的节点,这节点可能出现在开头、中途,甚至最后一秒。”
“在不适合的时候反抗,只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对你控制得更紧更狠,所以,保存你的有生力量,尽可能麻痹绑匪,等待这个节点的出现。
即便还是不能幸免于难,至少对这条命,你已经尽己所能,没有遗憾。”
……
宗杭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偷偷抬起手,抹掉脸上的一行泪。
马老头也叹气,觉得还不如不告诉他这些,毫不知情地走上绝路,总比满怀恐惧要强。
他想岔开话题,又想解释一下整件事,于是主动跟宗杭提起自己的秘密。
“你还记得吗,我印了寻人启事,过来找我女儿马悠?”
宗杭垂着头没吭声。
要死的人了,哪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
他没有看到,团团的黑暗里,马老头的眼眸间闪着慑人的光。
“那是故意做给人看的,其实我知道她死了,早就死了。”
第19章
晚上,又下起了雨。
好在不大,浮村的人也不把这点水滴子当回事,视线里,别说裹塑料布了,连戴竹笠的都没几个。
丁碛拿了牙桶,走到船屋旁侧临水的平台边刷牙。
这一天过得平淡,易飒一大早就驾着船到陈秃这吃早饭,丁碛这才知道,她在外漂的时间多,每年在浮村加起来也住不到一个月,所以家里不开灶,要么在陈秃这交饭钱,要么从“饭划子”
上买——这浮村里专门有人做饭食生意,每到饭点,就把热腾腾的大饭锅抬到船上,沿着水道边划边叫卖,锅里大多是粥、汤泡饭,或者米粉,谁家想买,就捧着碗出来要一勺。
吃完饭,她拉着陈秃和黎真香玩纸牌,小赌,打得不大,各有输赢,中途有人来找陈秃看病买药,就停下歇手。
丁碛冷眼旁观这牌局,观了一上午。
下午,她去大湖深处放乌鬼。
丁碛也跟去了,这活不累,乌鬼自己钻水找食。
一般渔夫放鱼鹰,是为了捕鱼,要在鱼鹰脖子处系个环扣,防止它把鱼吃掉,这样,鱼吞下去了也进不了肚子,卡在环扣口,可以捏着脖子挤出来。
但乌鬼不是给人打工的家畜,爱吃多少吃多少,用不着上环。
丁碛头一次见识乌鬼的凶悍,它一个猛子扎到湖水深处,没过多久,一条大鱼蹦跶着被抛出水面,没等落下,乌鬼已经从水里探出身子,大嘴一张,不嚼不咬,把鱼一点点的、整个儿吞下。
自然界的残忍掠食,于此可见一斑。
有时候,那鱼太过肥大,丁碛盯着乌鬼那逐渐被撑胀的脖子看,怕它被噎死,连带着觉得自己的喉咙也很不舒服。
易飒给他递了一根细烟枝:“没见过?黄河上没乌鬼?”
丁碛不太确定:“南方见得多吧,听说它喜欢不结冰的地方。”
他不知道这烟枝是用来干什么的,看到易飒放在嘴里嚼,于是有样学样。
只是这味道不大能接受,如同他潜意识中,一直觉得易飒这人难以亲近,于是下意识警戒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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