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坐回蒲团,旋即又低下了头。
轻轻拨拨五弦,调正音色;左手柔柔地捺住弦身,右手一放一擞。
刘毅歌喉清迈,缓缓唱道:
“朔漠皆杨柳,春风隔玉门。
紫岫封白雪,黑塞掩黄岑。
目送三秋雁,手挥五弦琴。
东徙西戍日,南腔北调人。”
“备虏防窥塞,整甲例巡边。
久戍无粮米,相逢乏酒钱。
沙多良夜少,关高大雪寒。
忽然皴厘髭,须臾过少年。”
刘毅停了弦,抬头,和王谧对视了一眼;马上再低下头,抱了琵琶,不言不语。
低血糖的刘裕,忙着在大堂两边奔跑,郡守的心思也不在歌词上。
快晚饭时,抱着琵琶的刘毅告退了,刁逵吩咐下人,回官邸大排筵宴,今日必与贤侄共醉。
刘裕也告退。
“你可不许走啊!
一局未了,你就在此钻研棋路,待本官入夜后,与你有始有终!”
刁逵拉着王谧吃饭去了,刘毅扭头看,刘裕却还在大堂罚站;正是心乱胆麻,汗流浃背。
席间,王谧忍不住好奇,询问郡守,那刘裕得罪何处,为何如此调理这小子。
刁逵一笑,道,“这前任留下的铁吏,忒没规矩。
老夫新来京口,仍然把冶铁的大事交给他,每月报账,这蠢物不动脑子……前任郡守是在朝廷里见了罪,被打出京城,安置在此等着退休的,害怕落人口实,自然不敢,也不能。
我近来一直敲打这铁吏,他眼里却根本没拿我当回事儿。
京口是丹徒的郡治,此地盛产铁矿,这几日便要从这小吏头上,凿出来万数大钱。
贤侄在京城交际广大,少不了挑费;老夫想为你尽些绵薄之力……”
王谧并不回话,举杯敬酒。
刘裕就这样连站了一冬月的蹩脚军姿。
折腾下来,每天困倦,一上秤,瘦了十来斤,脱了衣服,嶙峋骨骼是铜色的,脸是煞白的。
郡守有闲心,刘裕没有耐性。
每天如此,晚上,郡守下班前后传他前来,日落了也不放了他归去。
();() 刚才,太守又是没句言语,直接起身离开;上一局双陆棋没有下完,留下言语,刘裕也不敢走,坐在破烂蒲团上,困顿着强撑。
招待过晚饭,王谧执意到驿站安歇。
刁逵带着酒意,步行回了官衙,棋局继续。
夜深了,郡守哈欠一来,这才饶了刘裕。
深一脚,浅一脚,麻了双腿,刘裕摸索着回家,已然夜半。
家门口,坐着一段竹竿。
竹竿扔过来一个凉馍馍,刘裕头晕眼花没接着。
捡起馍馍,吹吹土,掰开了直往嘴里塞去。
“矬货。”
刘毅讪骂一声,“糊涂打算装多久?不打算干了?”
“祖坟冒烟,去年刚当了这铁吏,每月这几斗米,吃也够了,偶尔赌几把,也不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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