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想到了大将军临去前的叮嘱,告诉自个一旦谋算不成,明珠明朗两个的离京之事,还需他提早准备,方才又低头咳了几声,缓缓动步,慢慢的重新回了皇觉庵山门下。
他骑来的马果然还在山下系着,多带的那一匹却是不见了,问过了知客的姑子后,只说是河清法师骑去,已走了快到一个时辰。
听了这话,李明理只是默默点头,在这炎炎夏日里,神色却冷清的寒冬里的薄阳一般,轻薄且无力。
皇觉庵到底是在山上,往来不易,今日这日子不年不节,又是临近正午,暑热炎炎,回去的一路上都空空荡荡,耳边除了一阵阵的鸟叫蝉鸣之外,便再无其它。
李明理骑马行至半路,才忽的瞧见了一架挡在半路上的马车,一眼瞧去,像是出了什么事故,拉车的白马跪在地上,车外立着个人,都有些焦急一般。
事不关己,加之李明理此刻也的确没有多管闲事的兴致,因此见状便并不细瞧,只是下了马,便打算从一旁绕过。
只是才刚刚经过马车时,一旁却忽的传来了一道有几分熟悉的女声“李世兄?”
李明理闻言回头,说话的是一个身着蜜合薄衫,素色百褶裙,在燕尾扎了鹅黄绒花的大家小姐,此刻正拿团扇遮在头上,不知立了多久,面颊嫣红,额上都已热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虽只见过一回,但李明理的记性一向好,见状便也立即认了出来,也拱手回了一句“方姑娘。”
却正是曾经在皇觉庵里见过的方蕙心无疑。
两人停下说了几句,便也知道了方蕙心这是奉了太后懿旨才山上送东西传话,刚打算回去,不巧,拉车的马儿却不知道怎的折了腿,便停在了半路。
“原来如此。”
李明理低头看了看那躺在地上哀鸣的白马,显然是不大成了的,想了想,便将自己牵着的马交到了与方蕙心一道的马夫手上“解了笼头,用我这马拉回去就是了。”
方蕙心闻言一愣,连忙开口道“李世兄也未带随从,没了马,李世兄要如何下山。”
李明理垂了眼眸,神色淡淡“走回去就是了。”
方蕙心抬头看了看正午的日头“正热的时候,这一路连个树荫也无,这如何使得?”
“算不得什么。”
李明理不欲多谈的摇摇头,便要迈步离去。
“李世兄且慢。”
方蕙心却又叫了一声,上前一步,声音温温婉婉“世兄这般出手相助,已要多谢,如何能劳烦您这般走下去?若不然,李世兄且稍待片刻,待得车马换好,世兄也一并乘车,等下了山,便可寻着人了。”
若是寻常时候,李明理自然会按着礼仪,好好客套一番,但今日受了方才和明珠的一番话影响,他这会儿却多少露出了些刻薄之态,径直道“孤男寡女,这话传了出去,方姑娘不怕有损闺名?”
方蕙心原本正打算告罪,说车内逼仄,只是要委屈师兄在坐在车辕上,谁知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了这话。
闻言之后,向来温柔有礼的人,面色却忽的一变。
她抬起头来,分明还是那般温柔怯弱的五官面目,但只是换了一副神情,却是一瞬间便露出了几分不可侵犯的凛然之态
“圣人有言,恶言不入于耳,无非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清者自清罢了。
我邀您同乘,是因与河清法师一见如故,以友相交,才认您一句世兄,以正礼待之!
您说这话,是单单看轻了我一介女子,还是看轻了苏家为国尽忠的教养名声?”
听着这一番训斥,李明理勉力支撑的平静面色像是被什么戳破了一般,猛地一窒。
但方蕙心却还未完,说罢之后,便转身退了几步,声音仍旧弱柳扶风似的柔婉,但却又柔韧坚决的丝毫不让“将套子卸了,将马还回这位公子。”
李明理闻言便又是一滞,张张口,正打算解释什么,方蕙心却是当真只如一位端方守礼的大家闺秀一般,退到了侍女嬷嬷身后,举了扇子遮了脸,当真是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方蕙心虽只是一介弱质女子,但在周遭的家人仆从之间,却是令行禁止,说了这话之后,周遭无一人缅陆异议,那赶车的马夫更是利落的重新将马车解了下来,果真恭恭敬敬的送还给了李明理的手里“公子请!”
李明理愣愣伸手,只觉这缰绳竟是热的烫手一般,竟叫他面上也涨的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方蕙心没错,我就是说你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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