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呼啸着离开天津,火车站所有送客渐渐成为一个点,无数的点在车上的人来,并非只是点而已,而是思念。
顾葭所在的车厢整个都是被装修过的,车厢内摆着精致的小沙发,有小茶几和餐桌,两侧还有两间小卧室,卧室里面可见是一张矮矮的单人床,壁上甚至还挂了不知名的画作。
窗外的风景很是值得欣赏,然而顾三少爷怀中抱着三样东西,既害怕又紧张的打开了那让他胆战心惊的遗,遗是用最廉价的黄纸写的,笔也并非好笔,断断续续的墨水爬在纸上,但写字的人却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写的十分认真
顾葭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打开这封信的,只是就这样打开,就让无忌起来。
亲的顾葭
当你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但是请不要挂怀,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并非其他什么外力所致。
我刚进监狱的时候,也很愤怒,但其实心中却得到了安宁,我想或许我从心里也认为是我害死了父亲,因此才会在被诬陷的时候根本无力反驳,哑口无言。
我从前认为,这个世界我便是救世主,无数的政令需要我带头申请,无数的正义需要我组织游行来伸张,我胸中满满都是家国情怀,却实际狭隘的很,只是自私的以为自己很重要,反而忽视了需要自己的人。
或许人总是在失去后才开始反省,我也不能免俗。
我记得小时候我很皮影戏,成日纠集一众小孩来我家,就要父亲表演,父亲不说话,却在表演皮影的时候特别精神,一个人就能将所有乐器奏起来,并且将皮影表演得无比精彩,那时候的我总是很自豪有一个会手艺的父亲。
后来出去上学,才和父亲关系变淡,他除了给我钱交学费,就没有其他的话和我说,我也忙着组织诗社、和所有有志之士结识、忙着在校园表达自己的理念、忙于想要成为一个名留青史的人物,可我现在回顾从前,除了不后悔和高兄、杜兄与你相遇,其他皆后悔莫及。
我想古人说的很对,要齐家治国平天下,首要的便是齐家,我没能做到,深表遗憾。
日夜在这潮湿幽暗的监狱里,我辗转反侧,一闭眼便是老夫亲失望着我的眼神,我那时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正确的事情,坚定的像个傻子,现在想来只会每每在半夜掩面流泪,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是个不坚定不成功的朋友,所以我会做傻事,会后悔,会想到用死亡结束这一切,希望我的死能结束给你们带来的麻烦,也能让我下辈子,还做他的孩子。
顾葭,谢谢你这段时间给我的照顾,我想我会怀念和你们一起坐在馄饨摊子共商大计的日子,怀念杜兄的腼腆、高兄的口若悬河、你的一掷千金。
很遗憾我们没能将报社办起来,但是未来总是会有其他人来办,我死了,你会遇到第二个丁鸿羽、第三个丁鸿羽,无数个丁鸿羽,所以不要难过,不然我会自责。
我给杜兄与高兄也写了一封信,但是他们的都没有你这封长,我怕他们嫉妒,所以你也要对他们保密呀,哈哈。
你监狱里的朋友,丁鸿羽。
顾葭听完了信,眨了眨眼,一时并没有什么感受,然而当他联想到等以后回到天津,就只剩下他和高一、杜明君这三个人在报社当元老级别成员,只有三个人坐在馄饨摊子聊天,就感觉无法言说的难过席卷他全身。
他将信规整叠起,放在口袋里,然后开始这从杜明君手里递给自己的,那从打印机里印出的第一份报纸属于他们的报纸。
报纸被杜明君仔细熨过,所以不会弄脏他的手,他暂且没有发现这个细节,眼睛里只剩下目击者报这巨大的标题,然后笑着笑着,眼睛便是雾蒙蒙的水花。
顾无忌始终关注着顾葭,他给顾葭递了一张纸,坐在哥哥身边,轻声问“哥”
其实顾无忌也听见了杜明君的声音,一开始就知道了个大概,然而他对那些穷学生没有感情,只对顾葭有感情,见顾葭难过,他便讨厌那些带来坏消息的穷学生,可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竭尽所能的哄哥哥“哥,你报纸办出来了,该开心的。”
顾葭从来都只是参与者,最初他想要办报社也是因为这是丁兄的理想,结果丁兄无缘见他们的报纸横空出世,自己倒是投胎转世了。
“恩,是该开心的,只是以后,四方的桌子坐不满,少一个人所以有点难过。”
顾无忌见惯了死人,就是自己断胳膊断腿他也不会吭一声,可他到底是人,是人就有弱点,他的弱点在他身边难过着,他便也心如刀割,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生死无常,哥哥,很多人注定只能成为生命的过客,你还会认识很多人,填补你那四方桌子。”
顾葭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的,对了,能借用你的打火机吗”
顾无忌在顾葭面前总是不抽烟的,但是在别处会偶尔点一根烟草“当然,哥,你要干什么”
顾葭挥了挥自己手里的报纸,说“给他烧过去,希望能赶在他投胎前,让他知道我们办了这么好的报纸,让他后悔没有亲眼所见,让他后悔去。”
顾无忌笑了一下,帮忙找乘务员要了一个铁盆,然后和顾葭一块儿蹲在地上着打火机那一点橘色的火光渐渐吞噬整个报纸。
顾无忌本来还想问一下顾葭,为什么不自己完了再烧呢
然而他想,哥哥大概是想要让那个姓丁的第一个,而哥哥认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以后的每期报纸吧。
他的哥哥,在很多方面都温柔的让他无法释怀,是他生命最完美的光。
“哥,还要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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