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武士的家里,养育在武士风的环境里,可是我从小孩的时候起便很嫌憎军人。”
后边又云:
“小时候遇见一位前辈的军官,他大约是尝过哲学的一点味道的吧,很不平的说,俺们是同猪猡一样,因为若干年间用官费养活,便终身被捆在军籍里,被使令服役着。
我在旁听到,心想这倒确实如此吧,虽然还年幼心里也很对他同情。
那人又曾愤慨的说,某亲王同自己是海军学校的同窗,平等的交际着的,一毕了业某亲王忽然高升,做学生时候那了无隔阂的态度全没有了,好像换了人似的以昂然的态度相对。
我又在旁听到,心想这倒确实如此吧。
于是我的军人嫌憎的意思更是强固起来了。”
同文中又有一节云:
“在须田町的电车交叉点立着一座非常难看相的叫做广濑中佐的海军军人的铜像。
我曾写过一篇铜像论,曾说日本人决不可在什么铜像上留下他的尊相。
须田町的那个大约是模仿忒拉法耳伽街的纳耳逊像的吧,广濑中佐原比纳耳逊更了不得,铜像这物事自然也是须田町的要比英国更好,总之不论什么比起英国来总是日本为胜,我在那论内说过。
只是很对不起的,要那中佐的贵相非在这狭隘热闹之区装出那种呆样子站着不可,这大约也就是象征那名誉战死的事是如何苦恼的吧。
同样是立像,楠正成则坐镇于闲静地方,并不受人家的谈论,至于大村则高高的供在有名地方,差不多与世间没交涉。
惟有须田町的先生乃一天到晚俯视着种种形相,又被彼等所仰视着,我想那一定是烦得很,而且也一定是苦得很吧。
说到忒拉法耳伽街,那是比须田町还要加倍热闹的街市,但是那里的纳耳逊却立在非常高的地方,群众只好远远的仰望,所以不成什么问题。
至于吾中佐,则就是家里的小孩见了也要左手向前伸,模仿那用尽力气的姿势,觉得好玩。
还有今年四岁的女孩,比她老兄所做的姿势更学得可笑,大约是在中佐之下的兵曹长的样子吧,弯了腰,歪了嘴,用了右手敲着臀部给他看。
盖兵曹长的姿势实在是觉得这只手没有地方放似的,所以模仿他的时候除了去拍拍屁股也没法安顿吧。
就是在小孩看了,也可见他们感觉那姿态的异像。
但是这些都没有关系,中佐的了不得决非纳耳逊呀楠呀大村呀之比。
他永久了不得。
只看日本国中,至少在东京市的小学校里,把这人当作伟人的标本,讲给学生听,那就可以知道了罢。”
所以学生们回家来便问父亲为什么不做军人,答说,那岂不是做杀人的生意么?从这边说是杀人,从那边想岂不是被杀的生意么?这种嫌憎军人的意思在日本人里并不能说是绝无,但是写出来的总是极少,所以可以说是难得。
广濑中佐名武夫,日俄战争中死于闭塞旅顺之役,一时尊为军神,铜像旧在四叉路中心,大地震后改正道路,已移在附近一横街中,不大招人悯笑矣。
前文不记年月,但因此可知当在大正十二年(一九二三)之前也。
同书中第四篇曰“卑怯者”
,在大地震一年后追记旧事,有关于谣传朝鲜人作乱,因此有许多朝鲜人(中国人亦有好些在内)被杀害的事一节云:
“关于朝鲜人事件是怎么一回事,我一点儿都不明白。
有人说这是因为交通不完备所以发生那样事情,不过照我的意思说来,觉得这正因为交通完备的缘故所以才会有那样事情。
假如那所谓流言蜚语真是出于自然的,那么倒是一种有意思的现象,从什么心理学社会学各方面都有调查研究的价值,可是不曾听说有谁去做这样的事。
无论谁都怕摸身上长的毒疮似的在避开不说,这却是很奇怪。
不过如由我来说,那么这起火的根元也并不是完全不能知道。
那个事件是九月二日夜发生的事,我还听说同日同时刻在桦太岛方面也传出同样的流言。
恐怕桦太是不确的也未可知,总之同日同时那种流言似乎传到很有点出于意外的地方去。
无论如何,他总有着不思议的传播力。
依据昨今所传闻,说是陆军曾竭力设法打消那朝鲜人作乱的流言云云。
的确照例陆军的好意是足多的了。
可是去年当时,我直接听到那流言,却是都从与陆军有关系的人的嘴里出来的。”
大地震时还有一件丑恶绝伦的事,即是宪兵大尉甘粕某杀害大杉荣夫妇及其外甥一案,集中也有一篇文章讲到,却是书信形式,题曰“寄在地界的大杉君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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