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岳缓缓放下手,呼吸声仍然粗重,“吴智那怂包,胆子小,当时他整个人都慌了,一路上根本不敢往车外看,而且当时是晚上,光线不好,他哪儿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过是邓仲明和叶信辉说话的时候,故意误导他,他们两个信不过吴智。”
吴智不知道正确的地点,是因为邓仲明和叶信辉的误导,但是周岳知道,因为开车的人,是他。
“四年前,杀人的是邓仲明,”
吴智闭了闭眼睛,缓缓抬起头,眼里带着狠意,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这一次,杀死二哥的,不是邓仲明就是叶信辉,叶信辉肯定会想办法脱身,既然现在邓仲明昏迷,不如把所有事情都推给邓仲明!”
“程律师,我不能坐牢。”
周岳说话时,死死盯着程聿舟,像是重伤的困兽,准备好最后一搏。
*
看守所。
叶信辉听见脚步声,抬了头看向不远处。
中年男人西装革履,颧骨很高,鼻梁高挺,步履从容,只是走路时,两边的肩膀时常一高一低,不协调。
如果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来,但是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中年男人腿脚应该有问题。
“戴律师。”
叶信辉看着来人走近,点头示意。
戴启智——程聿舟的师父,只这一句话,就能了解他的为人。
对面,戴启智同他对视一眼,不急不缓落座。
“我跟王老很久没联系了,”
戴启智口中的王老,是盛昌集团董事王庆宗,叶信辉的前岳父,“王老这次找我,只有一个要求。”
“要你平安无事。”
戴启智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让人打听过邓家的消息,邓仲明昏迷入院,到现在还没清醒,邓家说邓仲明这几年一直在吃抗抑郁药,清醒后也要继续治疗,邓仲明的律师已经申请了取保候审。”
叶信辉听了,下意识抬手想去推眼镜,却推了个空。
他近视度数其实不深,在看守所便干脆没有继续戴眼镜,眼镜对于一般人的作用,无非是调节视力或者装饰,可是对叶信辉而言,却大不相同。
他摘了眼镜,仿佛连五官也变了个样,大概是因为,他眼神太有侵略性。
如今没了眼镜的掩饰,本相毕露。
“他反应很快,有人教他。”
戴启智不置可否,眯着眼睛看叶信辉,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温和而从容,“接下来我问的这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13年6月5号那晚,你有没有侵犯那个女学生?”
叶信辉摇头,“没有。”
戴启智审视的目光停留在叶信辉脸上,下一个问题,才到重头戏,“陆凯,是不是你杀的?”
这一次,回答戴启智的,只有沉默。
好半晌之后,叶信辉又一次惯性抬起手,然而手悬在半空中时,他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放了下来。
不急不缓。
“戴律师,你知道么,在北极的夏天,北极狼以猎杀北极兔幼崽为食,这种悬殊的差距,让结果通常没什么悬念,每次都会有那么几只幼兔被猎捕,但是它们死了,剩下的一百多只幼兔才能逃脱。”
叶信辉突然说了一番话,和刚刚戴启智的问题毫不相干。
说完,他顿了顿又继续,嘴角的弧度转瞬而逝,“有些生命,注定是被牺牲的,这是规则。”
陆凯也好,周岳也罢,又或是邓仲明,有些生命,生来就注定是被牺牲的。
适者生存。
至于其余的那部分,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淘汰。
“对了,”
叶信辉蓦地想起,自己还欠戴启智一个答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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