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尚不及开口,杨晋已抬头出声唤她了:“闻芊。”
他皱紧眉,说了句足以令人起一背鸡皮疙瘩的话:
“这是口空棺。”
闻芊双目倏忽睁大,当下敛去笑容,作势就要站起来,她忘了脚还受着伤,冷不防一沾地,疼得几乎眼冒金星。
杨晋登时丢开铲子,箭步奔上前扶住她。
闻芊咬咬牙紧扣着他的臂弯:“我不要紧,带我去看看。”
棺材还大敞在空气中,里头别说白骨,连根头发丝也没有,除了被雨水冲进去的枯草和石子,空无一物。
她抚着棺沿怔怔地瞧了一会儿,随即两个人都想起一个从一开始就被忽视的关键细节——究竟是谁,埋葬了这些人?
视线一对,杨晋很有默契地颔了颔首,飞快把其他几口露在外的棺材一一打开。
无一例外,全是空的!
他甚至冒犯的撅了几个坟包,发现泥土之下,或停放着空荡荡的棺椁,或是压根连棺材也没有,连坟都只是个表面架子。
此时此刻,暖意融融的日光斗然阴冷起来,连拂过的风都含着一股森森的凉气。
闻芊试探着问道:“会不会是火势太厉害,收捡不到尸骨,所以才只能立个碑?”
杨晋神色严肃地摇头:“不太可能。
这里连房屋都没烧完,大火应该并未持续很久,人最多变成焦尸,绝不会化成灰烬。”
闻芊再一次仔细的、认真的从眼前的墓碑上扫过,全是村里人的名字,有族长的、有母亲的、有隔壁大伯的、有酿酒婶婶的。
她年幼的记忆早就模糊,忘了楼村上下究竟有多少口人,但看这些碑文上的字,其中甚至有她想不起来的姓名,详细程度可见一斑。
杨晋搂着她的肩膀,尽可能平和的出声,“你再好好想想当年的经过。”
“我记得你曾告诉我,起火的那天来了几个陌生人,而当日晚上,你们三人溜出去摸鱼所以逃过一劫,可尚没回到村就被一个熟识的人带下了山,对不对?”
闻芊在怔忡中跟随他的思路将陈旧的往昔理了一遍,愣愣的应道:“对。”
“假设。”
他一字一顿,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的双眸道,“我是说假设。”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十多年前,你的族人并没有死于大火,这些坟只不过是掩人耳目。
他们为了避世,集体离开了此地,由于寻不到你们,还特地找了个人来接应……但是,那个人没能把你们带到目的地,半途便失踪了。”
明显感觉到闻芊身子因站不稳而向后颤了颤,杨晋愈发用力地将她紧紧拥住。
纷乱的旧事在脑海里交织缠绕,她一时间竟理不出个头绪来。
大火,不速之客,容貌模糊的大哥……
闻芊难以理解地轻轻摇头,“可……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世道有那么险恶么?一定要避世?”
“避世,除了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之外,还存在一个原因。”
杨晋沉声道,“躲仇家。”
他在闻芊发问前先开了口:“我起初一直以为,你们或许是哪个杏林圣手的后人,但适才去过祠堂我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她思忖片刻:“怎么说?”
“你知道你们村的祠堂,供的是谁的雕像吗?”
上山以来因腿脚不便,闻芊没来得及处处细看,乍然见他提到祠堂,只能从数年前零碎的记忆里翻找。
“……是个老人家?好像是,我记得胡子挺长的。”
杨晋回答:“是徐福。”
“若是学医世家多半会拜扁鹊、华佗,而很少会有供奉徐福的。”
结合她此前所说的,家乡逢年过节要祭拜鬼神,但凡男儿年过五岁要通读《易经》,还有山脚下老者口中听来的仙人的传说,这些细节连成一线便只有一个答案。
杨晋深吸了口气:“我怀疑,你们是方士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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