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山,经过那株传说中的上古老柏旁时,停了脚步。
那日山风很大。
一只雏鸟,从窝里被风吹了出来,竟掉在了盘生于峭壁的一丛老藤之上。
君山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开放,允民众登山拜祭君山大帝之外,因为慕氏先祖的陵墓筑于此,平日,是不允闲人登岛上山的。
她上山时,留侍卫在山下等着,此刻身边,只跟了几名侍女。
慕扶兰想救小鸟。
可是那片藤蔓距离崖头太远了,足有一丈多深,即便成年侍女,也根本够不到。
雏鸟还很小,尖尖一张黄喙,毛茸茸的身子,两只翅膀的羽毛,还没长齐。
它趴在藤蔓上,不停地扑腾着弱小的翅膀,仿佛努力想要飞起来。
但每一次的振翅,却只是让它愈往外挪去。
眼看只要再来一阵山风,它就要从崖边跌落下去了。
老鸟焦急地盘旋在悬崖边上,出阵阵尖锐的鸣叫之声。
慕扶兰急忙让人下山去叫侍卫。
侍卫还没上来,小鸟已经因为徒劳挣扎,滚到了藤蔓的边缘,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就在慕扶兰焦急万分之时,忽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之声。
她转头,看到山径之上,下来了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
那人和她王兄差不多的年纪,十八九岁,略显清瘦,一袭青衫,满袍山风。
他仿佛没有留意到老柏下的那群正焦急不已的女孩子们,神色淡漠,双目望着前方,自顾沿着石阶从旁而过。
慕扶兰望着,就在他走过去了,突然回过神来,冲他背影叫了一声“喂你站住”
那人停步,慢慢转过脸来,看着她。
“有只小鸟掉下去了你想想办法,快救它上来,好不好”
她央求他。
那人顿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过来,走到那道近乎垂直的峭壁边上,探身望了一眼,伸手抓住一根粗大的老藤,用力扯了一扯,便卷起袍角,锁在他劲峭的腰身之上,随即弯腰,从靴筒里拔出一柄锋芒四射的雪白匕。
他用匕扎入石壁的缝隙,双足踩着附生于崖壁的藤蔓,爬了下去,很快靠近雏鸟,将它带了上来。
老鸟跟着飞了上来,绕着树顶的巢穴,啾啾鸣叫。
他站定,仰头看了一眼,又攀上了树,将雏鸟放回在了窝里,随即从树顶一跃而下,双足稳稳落地。
方才他下去时,慕扶兰一直屏住呼吸在旁看着,紧张得不得了。
见他顺利带着小鸟上来,还将它放回在了窝里,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提起裙裾,朝他奔了过去。
他很高。
她却刚满十三,虽也出落得娉娉袅袅,有了几分小小美人的动人模样,但那时候,站在他的面前,个头勉强只及他的胸口,宛如幼女。
她要费力地仰头,才能望到他的眼睛。
她仰着一张花儿般的娇面,双眸明亮无比,望着他,欢喜地向他道谢。
他仿佛一怔,望了她一眼,或许是被她自心底的那种欢喜之情所感染,唇边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向她点了点头,将匕插回靴筒,放下衣袍,转身去了。
从被叫住到离去,从头至尾,他未曾说过一句话。
但是,就在他向她露出笑容的那一刻,瞬间,天地仿佛安静了下来,耳畔再无任何杂声,唯有片片落英,随风飘在他离去的那条山阶步道,也飘在了女孩儿的心头之上,久久不散。
过了几天,慕扶兰便得知一个消息。
有人登门求亲,父王应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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