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撤了剑,嫌恶地扔在地上,虽不是他亲手所杀,但已经污了手了。
转身回眸处,只见巫蘅贝齿轻扣着唇瓣,眸光微有闪烁。
“出门太久,还是回去吧。”
他试探着伸手握了握她,巫蘅没有挣扎,只是低声道:“找人埋了她罢。”
谢泓又回眸看了眼倒在血色之间的巫娆,淡淡问道:“你要我将她安葬?”
“她也是个可怜人。”
巫蘅有些惋惜,“阿泓,比起她,我是何其有幸。”
谢泓不可置否,“人的运势未必不与自身修养品性有关,她这样心思狠毒的女人,要求得一个桓九郎已是天赐的福祚,是她不懂珍惜。”
巫蘅轻轻点了下头,谢泓方才说了能应允的都会应允她,他说的话通常是不会食言的,转身对那两个部曲眼神示意。
直到他们拉着巫娆远去,巫蘅方发觉这还是在外面,来往的行人已有几个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也目睹了巫娆撞上利剑的全过程,却无人说话,无人阻拦,各自若无其事地走自己的道。
这个世道之中,生生死死都是天理循环之事,既是结束,也是超脱,见惯了,也就不再多心了。
何况,士族的权利与皇权之高盛气而凌人,这也是令人无可奈何的事。
“阿泓,”
她不自主地将他描着精秀流云纹理的广袖拽了拽,目光停在一个过路人身上,总觉得他方才回眸多看了两眼,她担忧地看向他,“这样,也没事么?”
谢泓一笑。
阿蘅还是太单纯。
巫娆是被那个皇帝弃了的衣裳,皇帝现在不希望这件衣服有人穿,倒是希望有人能将其撕碎,以掩盖丑闻,这是其一,杀她的人是谢泓,这是其二,是她自己撞上的剑,这是其三。
无论如何,这件事罪责不在他。
“没事。”
巫蘅兀自不信,谨慎道:“这个皇帝性情阴戾不定,我实在是惧他,会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来。”
“我不担心。”
只是高兴她担忧他。
谢泓的唇轻微地上扬着,一弧半满的弦月般水润而粉薄。
王妪和几个部曲显然又被谢泓一时兴起便遗忘了,巫蘅想了想也说不上什么话,见他自己也丝毫不在意,便就此作罢了,谢泓搀着她的后腰肢,扶着她往马车去。
吹了许久的风,又落了水,巫蘅披着谢泓的白袍也禁不住,不一会儿便觉得有些鼻塞,上了马车之后,谢泓递给她一个暖手的炉子,挨着她坐过来,伸出长臂将她揽入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熨暖她。
“别受了凉。”
被一本正经地占着便宜,巫蘅直着眼道:“你方才说,你杀过人,这事是真?”
就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但是这些事他从来没打算瞒住她,只是也不曾打算刻意与她说起,如今她有此一问,他还是毫不欺瞒地答了:“是真。”
在她眼前,他一早便该撕下那层光鲜雅逸的皮,他染过血腥,他的慈悲,也夹带了摧毁生灵的故作怜悯。
他幽幽地松了心弦,巫蘅默然不说话,稳固而岿然的一颗心,霎时间已有动摇。
他突然开始不确定,是否真要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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