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文史方面的学问,这一部分的底子他是在家里的时代所打下的,但是一般的科学知识,则是完全从功课上学习了来,特别是关于进化论的学说,虽然严幾道的《天演论》原是赫胥黎一篇论文译本,原名“进化与伦理”
,不是通论。
星期假日,学生常游之地多是下关码头,(吃茶在江天阁,)鼓楼,台城,夫子庙,(吃点心在得月台,)后湖便难得去了。
鲁迅和几个同学可能受了陆师的影响,却喜欢骑马,有一回他从马上摔了下来,碰断了一个门牙。
他们又常跑马到明故宫一带去。
那时明故宫是满洲人驻防兵的驻所,虽然在太平天国之后,气焰已经下去了不少,但是还存在很大的歧视,至少汉人骑马到那里去是很不平安,要遇着叫骂投石的。
鲁迅他们冒了这个危险去访问明故宫,一部分也由于少年血气之勇,但大部分则出于民族思想,与革命精神的养成是很有关系的。
我于辛丑八月初到南京,旋考进江南水师学堂,至壬寅二月鲁迅即往日本去,所以我直接知道的事情实在只有这大半年而已。
从当年旧日记里引用一节,作为一例。
“十二月二十四日,晴冷。
午饭后步行至陆师学堂,道路泥泞,下足为难。
同大哥谈少顷,即偕至鼓楼一游,张协和君同去,啜茗一盏而返。
予循大路回堂,已四下钟矣。
晚大哥忽至,携来赫胥黎《天演论》一本,译笔甚好。
夜同阅《苏报》等,至十二下钟始睡。”
这里值得说明的,便是张协和这人。
鲁迅在学堂的时候,我去访问,在宿舍内见到同住的人,乃是芮石臣,(原名芮体乾,毕业后改姓名为顾琅,)与张协和(名邦华)。
后来派往日本留学,在这三人外加了伍仲文(名崇学),本来是“前五名”
,又一个人则如鲁迅在《朝花夕拾》中所说,因为祖母哭得死去活来,所以只好中止了。
这位张君与鲁迅同班同房间,日本弘文学院同学,浙江两级师范同事,又是教育部同事,直到鲁迅离开北京一直有着交往。
张君后来在南京教育部任职,到解放前国民党政府逃往台湾,他这才离开,回到北京,仍旧住在他的旧址:西城松鹤庵二十六号。
他的年纪同鲁迅差不多,前年走来看我,还很是康健。
现在知道鲁迅在南京时代的事情的人,住在北京的,大概只有我们两人了吧。
我就是不敢去烦扰他,他所知道的鲁迅在学堂的情况,一定要比我多得多了。
《新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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