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小说

文学上的俄国与中国(第3页)

他们也并非没有反抗,但这反抗也正由于爱与同情,并不是因为个人的不平。

俄国的文人都爱那些“被侮辱与损害的人”

,因为——如安特来夫所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不幸”

,陀思妥也夫斯奇,托尔斯泰,伽尔洵,科罗连珂,戈里奇,安特来夫都是如此,便是阿尔支拔绥夫与厌世的梭罗古勃(sologub)也不能说是例外。

俄国人的生活与文学差不多是合而为一,有一种崇高的悲剧的气象,令人想起希腊的普洛美透斯(prometheus)与耶稣的故事。

中国的生活的苦痛,在文艺上只引起两种影响,一是赏玩,一是怨恨。

喜欢表现残酷的情景那种病理的倾向,在被迫害的国如俄国波阑的文学中,原来也是常有的事;但中国的多是一种玩世的(cynical)态度,这是民族衰老,习于苦痛的征候。

怨恨本不能绝对的说是不好,但概括的怨恨实在与文学的根本有冲突的地方。

英国福勒忒(follett)说,“艺术之所以可贵,因为他是一切骄傲偏见憎恨的否定,因为他是社会化的。”

俄国文人努力在湿漉漉的抹布中间,寻出他的永久的人性;中国容易一笔抹杀,将兵或官僚认作特殊的族类,这样的夸张的类型描写,固然很受旧剧旧小说的影响,但一方面也是由于思想狭隘与专制的缘故。

第五,俄国文学上还有一种特色,便是富于自己谴责的精神。

法国罗阑在《超出战争之上》这部书里,评论大日耳曼主义与俄国札尔主义的优劣,说还是俄国较好,因为他有许多文人攻击本国的坏处,不像德国的强辩。

自克利米亚战争以来,反映在文学里的战争,几乎没有一次可以说是义战。

描写国内社会情状的,其目的也不单在陈列丑恶,多含有忏悔的性质,在息契特林(shchedrin-saltykov)托尔斯泰的著作中,这个特色很是明显。

在中国这自己谴责的精神似乎极为缺乏:写社会的黑暗,好像攻讦别人的阴私,说自己的过去,又似乎炫耀好汉的行径了。

这个缘因大抵由于旧文人的习气,以轻薄放诞为风流,流传至今没有改去,便变成这样的情形了。

以上关于中俄两国情形的比较,或者有人觉得其间说的太有高下,但这也是当然的事实。

第一,中国还没有新兴文学,我们所看见的大抵是旧文学,其中的思想自然也多有乖谬的地方,要同俄国的新文学去并较,原是不可能的:这是一种的辩解。

但第二层,我们要知道这些旧思想怎样的会流传,而且还生存着。

造成这旧思想的原因等等,都在过去,我们可以不必说了。

但在现代何以还生存着呢?我想这是因为国民已经老了,他的背上压有几千年历史的重担,这是与俄国的不同的第一要点。

俄国好像是一个穷苦的少年,他所经过的许多患难,反养成他的坚忍与奋斗,与对于光明的希望。

中国是一个落魄的老人,他一生里饱受了人世的艰辛,到后来更没有能够享受幸福的精力余留在他的身内,于是他不复相信也不情愿将来会有幸福到来;而且觉得从前的苦痛还是他真实的唯一的所有,反比别的更可宝爱了。

老的民族与老人,一样的不能逃这自然的例。

中国新兴文学的前途,因此不免渺茫。

……但我们总还是老民族里的少年,我们还可以用个人的生力结聚起来反抗民族的气运。

因为系统上的生命虽然老了,个体上的生命还是新的,只要能够设法增长他新的生力,未必没有再造的希望。

我们看世界古国如印度希腊等,都能从老树的根株上长出新芽来,是一件可以乐观的事。

他们的文艺复兴,大都由于新思想的激动,只看那些有名的作家多是受过新教育或留学外国的,便可知道。

中国与他们正是事同一律,我们如能够容纳新思想,来表现及解释特别国情,也可望新文学的发生,还可由艺术界而影响于实生活。

只是第一要注意,我们对于特别的背景,是奈何他不得,并不是侥幸有这样背景,以为可望生出俄国一样的文学。

社会的背景反映在文学里面,因这文学的影响又同时的使这背景逐渐变化过去,这是我们所以尊重文学的缘故。

倘使将特别国情看作国粹,想用文学来赞美或保存他,那是老人怀旧的态度,只可当作民族的挽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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