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那匹吃着青草的白马也不知去向。
我失望至极,此刻,身后却传来熟悉无比的声音。
“阿缨,我在这里——”
一回头,只见曹植正拿着一把利剑,在车下笑着朝我挥手。
可他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就像初见时那样,白衣红里,我一低头,自己不知何时也成了十三四岁的模样。
我见到他,仍是破涕而笑。
我激动地抬手,想跟他打招呼,每一步动作却牵动着我的伤口,令我悲痛难忍。
“阿缨,是谁将你困于此地?”
是啊,是谁?是谁将我困于此地呢?
不!
不是任何人将我困住!
是这天命,是这不公平的命!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了。
只能泪流满面,只能泣血捶膺,我指着自己的心,伸出僵曲的手指,哑着嗓子胡乱比划。
子建,子建,你看我这儿,我是真的……你信么?
原来我最在乎的,最不舍的,最依赖的,还是你。
你可曾明白我的真心?
曹植笑嘻嘻地点点头,也不多话,径直拔剑砍断铁链,打开囚笼大门,三两下便割断了我身上的罗网和绳索。
“起风了——”
曹植急切地说道,“阿缨,快出来啊!
你快飞出去啊!”
我哽咽着摇摇头,我想说,我还不会飞。
我冷,好冷,我好冷。
曹植像是听到我的心声似的,上前紧紧握住我冻僵的双手,不停地揉搓,还放到嘴边呵气,最后将我紧紧抱住。
太阳已经落下山,天空飘起了飞雪,曹植将我背起,步履艰难地朝着东方走去——尽管那是逆风的方向,前路一片幽暗。
世界的光亮一点点退去,我靠在曹植的背上,越来越疲惫,只见雪愈下愈大,菱花样的雪,就这么轻轻垂落在他眉鬓间,将年纪轻轻的公子变成了一个老人的模样。
子建,当我被全世界抛弃,你却背着我艰难走过雪地。
这辈子,我到底该怎样报答你啊?
“坚持住,阿缨,不要睡——”
曹植紧张地说。
我渐渐听不到他的声音,却能听见另一个遥远的声音:
“崔姑娘,莫睡,城北大营有上好医官随侍。”
我还听见好多好多人在叫我的名字,他们一个个,都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缨儿,醒醒,别睡了……”
“阿姊,醒一醒,咱还要去外面玩呢,不许睡……”
“崔妹妹,快醒醒,不能睡啊……”
在他们的催促下,我在某年孟冬十月初晨,在邺城飞雪之时苏醒过来。
那时,我卷着锦被蜷缩在榻角,只笑嘻嘻地看着叔母往铜盆里倒着热气腾腾的水,任凭她怎么呼唤我都不愿换上新衣。
快起来啦,大懒虫,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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