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地理志》曰:魏地,觜觿、参之分野也。
司空若据魏地而守,北可制狄虏,南可收荆襄,西可合汉中而并西凉。
“第二分,大致淮水以南,湘江以东,东南吴会之地并诸山越。
楚地,翼、轸之分野也,吴楚自古辄有长江天堑为屏障,今有孙吴三世,坐断东南,兵戈未休,造营水泽米乡,庶民富饶,且岭南有苍梧士燮盘踞交州,若要一时克复,只怕成败难料。
然北攻南而易,鲜有南克北之鉴,若假以年岁,屯田以利民生,休养生息,一朝倾卒渡河,则吴越莫不望风而降。
“第三分,湘江以西,川蜀盆地及周边之郡国。
荆州乃兵家必争之地,‘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这毋须分说。
而‘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暗弱,非为守成之君,此等丰饶肥美之地,必为诸侯所夺。
司空所能制者,或所能依恃者,唯有汉中,汉中得而西川固,汉中失而西川危。”
听了我的演说,曹丕显然心若有动,曹植却抱臂冷嘲道:“妹妹未出闺阁而知天下时局固然是好,只是我常听父亲说起,马腾韩遂身怀异志,这西凉又多悍勇之兵,且孙吴根基深厚,善习水战,若欲不战而屈人之兵,未免有些天真。”
听到曹植这样拆我台,我有些不乐,便也不去理会,继续说道:
“再论方今九州四海宗族,姻亲者不可胜数,九州时局,莫不为豪门世家所控。
“三君”
“八俊”
“八顾”
今何在,汝南袁氏亦曾为‘四世三公’,‘关西孔子’是弘农杨氏之祖。
颍川荀、陈、钟、韩、辛、郭氏六大家族,辉炳当世。
荆州亦有襄阳豪门蔡氏、庞氏、黄氏,南郡蒯氏,江夏黄氏……”
笼统概括三国世家是我前世所擅长的,当初在清河的时候,就不曾闲着,凭着崔家的士族信息晓畅的优势,已经摸清楚汉末时局和士族情况,至于早先所炫山川地理、地形地势,更不用说。
我越说越兴奋,余光也注意到曹丕神情有所变化,于是暗暗自喜。
“次论下邳陈氏、泰山臧氏、河内司马氏、辽西辽东公孙氏、扶风马氏、武威张氏不可胜计。
世有‘江东之豪,莫强周沈’之说,是以‘吴中四姓’——张、朱、顾、陆,富春孙氏与庐江周氏有连襟之好、吴郡吴氏、会稽虞氏、临淮步氏亦多辅佐之功。”
众公子对我最后演说世家的反响远超于前者,像是闷声中炸开的锅,纷纷发出赞叹之言,姊妹们更是高兴得欢呼。
我明白这局我已稳操胜券,于是揖袖作了总结:“九州之况已概述毕,拓宇开疆,英雄所志,王霸之道,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如雷的抃声里,我先是十分得意地横了何晏一眼,将囤积数月的愤怨宣泄而尽,继而朝曹丕投去期待赞扬的目光。
可我的笑容逐渐凝固了,因为此时,他的神情难以琢磨,眼神甚至有些锐利。
其实一直以来,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对他们曹家有什么威胁似的。
但下一秒曹真的打趣立刻消减了我的不安。
他抱臂碰了碰曹丕的胳膊,笑道:“丕弟,你这妹妹捡的,值啊。”
曹丕莞尔,脸倚手背:“确实,与众不同。”
眼看就要落败,何晏很是不甘,他撇着嘴讥讽道:“好一篇《九州论》,说尽天下天文地理,我竟不知,你们这等‘闺阁绣衣’,却也略晓军政之事。
只有一点,崔妹妹论尽九州士族,独独不提关东望族的自家,莫不是自知先祖丑闻甚重,不敢宣言?”
何晏所谓崔家“丑闻”
,即清河崔氏先祖、春秋时期齐国大夫崔杼弑君杀三代史官的旧事。
他倒是挺聪明,欲攻击崔家独不提与我同宗族的冀州名士崔烈。
崔烈有‘铜臭之嗤’,中平二年汉廷曾卖官鬻爵,他用五百万钱买了司徒职位,可两年后,曹操之父曹嵩也曾通过贿赂中官及捐钱西园出任太尉,位列三公。
且崔烈死于李郭之乱,有忠烈余誉,不及崔杼毫无转圜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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