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裙珠翠摩擦的声音渐渐远去,李旦站起身,目光淡漠。
转过身时,微微一怔,嘴角不由自主轻轻扬起——裴英娘两颊晕红,呼吸声绵长平缓,竟然又睡熟了。
“大王……”
忍冬放下团扇。
李旦摇摇头,示意周围侍立的使女不要出声,缓步走到钓竿旁。
半夏立刻后退几步,让出地方。
李旦执起钓竿,重新挂上鱼饵,甩出蚕丝鱼线,凝眸望着涟漪微皱的水面。
裴英娘一觉睡醒,伸了个懒腰,和忍冬说笑,“我刚才梦到阿兄被郑家小娘子们追着到处跑,可好玩了!”
李旦从来没有失态的时候,平时不管是她,还是李显、李令月,三五不时会被李旦抓到机会训诫几句,但还从没看到谁敢训诫李旦的。
裴英娘刚才竟然梦到李旦狼狈逃离的样子,光是想想就觉得那场面有趣。
亭子里霎时安静下来,连粉墙外的蝉鸣声都好像消失了。
忍冬僵了一下,想笑不敢笑。
半夏轻咳几声,偷偷指一指李旦,小声说:“公主,八王在垂钓呢……”
李旦沉默不语。
他刚刚钓起一只黑背大鱼,低着头,纤长的手指解开缠绕的鱼线和鱼钩,大鱼落进铜盆里,活蹦乱跳,鱼尾拍打着铜盆边沿,溅起阵阵水花。
裴英娘瑟缩了一下,觉得李旦解开鱼线的动作有点凌厉凶狠。
“这几条鱼都是阿兄钓起来的?”
她眼波流转,就着忍冬拧干的帕子,匆匆洗把脸,蹭到李旦身边,“阿兄真厉害!”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永恒真理。
李旦淡淡看她一眼,她枕着镂空的竹枕睡的,脸上有几道浅浅的红印子。
他没想笑,但看着她刚睡醒来懵懂的样子,不自觉嘴角一勾。
使女过来端起铜盆,裴英娘连忙道:“取只水瓮来,把这几条鱼带回宫去。”
李旦抛下钓竿,“几条鱼罢了,不必费事。”
示意使女把铜盆撤走。
裴英娘拦着不许,坚持让使女去找水瓮,“阿兄不要,送给我好了,我自己带回去。”
李旦以为她想养鱼,拍拍她的脑袋,“钓上来的鱼活不了几天,回去我叫冯德找一缸小鱼给你养。”
裴英娘摇摇头。
她最后果真把几条鱼带回宫了。
回宫的路上,经过东市和平康坊,快要到崇仁坊时,车驾忽然被一伙争执不休的行人拦住去路。
腰佩弯刀、穿圆领袍的武侯卫士站在人群中间,努力把两群打得不可开交的壮汉撕开。
杨知恩神情一凛,右手悄悄按在刀柄上。
长街空阔,和熙熙攘攘、水泄不通的里坊不一样,来往的车马会隔开距离,轻易不会发生碰撞,自然就不会有口角纷争。
而且长街沿路有武侯巡逻,除非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一般老百姓,绝不会在长街闹事,尤其是靠近皇城的几条长街。
杀无赦可不是说着玩的。
两名户奴上前询问武侯卫士,杨知恩问过李旦的意思,小声嘱咐,“莫要泄露郎主和贵主们的身份。”
户奴会意,不一会儿折返回来,他虽然没有说出李旦的身份,但是那几个武侯卫士常年在皇城周围执勤,哪会认不出贵人的车驾,一五一十把纠纷告诉他,还表示可以派二十个壮丁护送李旦回宫。
“是胡人和坊民在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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