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椿哪里想得到还有此等剥削法子,连忙抓着书桌边缘喊停,“少爷,我说!”
许久没有同人说起家乡了。
闻人椿起初只是想要打发霍钰,但那些记忆刻在骨血里,说着说着就让人动了情。
譬如第一声炮火打来时,她正在食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糖糕,轰地一声,那块无暇白糖糕都没来得及咬一口便滚到地上、不见踪影。
譬如邻家俏哥哥为了保卫家园掩护妇孺,毅然而然扛枪上战场,从此再也没了音讯。
譬如他们一家逃至一半,三岁的弟弟突生大病,爹娘没办法,只好将她抵给金先生做学徒。
起初爹娘还来瞧过她,可他们为了生计不得不四处做工,终于还是将她落在了人海里。
“说不准哪日老天开眼,他们就找来了。”
从何找起?说不准是嫌弃她这个累赘故意丢下?霍钰不是戏中人,自然看得势利些。
可他不知自己为何在闻人椿面前噤了声,许是她带笑的眼里含了太多水。
闻人椿亦觉得言语多了,说道:“辛苦二少爷听我唠叨。”
“科考中多有民生问题,我确实应当了解些百姓疾苦。”
“不过小椿——”
他出声格外温润,叫闻人椿承受不起,“你似乎把府上的日子看得过于龙潭虎穴了吧。”
“自然不是的。”
“你最好不要忘了,你那是死契。”
话毕,霍钰已在一张废纸上写下死契二字。
起笔时有多随意,落笔时就有多锋利。
还真是温柔一刀。
闻人椿的泪意顿时散得无影踪:“我知道的,我只是想逢年过节瞧他们一次,就好像给自己找个盼头。”
“就这么渴望阖家团圆?”
霍钰不懂团圆有什么好。
他自小便与爹、娘同住,一住就是十数年,不仅如此,他还要习惯和爹的大娘子、三娘子、四娘子、以及各房娘子生的孩子们同住。
日子长了,这人声鼎沸不假,可凑近了听,分明都是勾心斗角和你死我亡。
“二少爷,各家皆有不同。
若是有您这样的主君和还琼姑娘一样的主母,团圆就是福。”
“这句说得不错。
五百文勉强值了!”
“谢二少爷!
若没旁的事,我先去外边候着。”
闻人椿正准备退出书房,又听霍钰叫了她一声“小椿”
。
“二少爷可是还有吩咐?”
涨了月俸的闻人椿态度尤其好。
霍钰没好气地瞪了瞪她这个财迷:“你踏踏实实守好本分。
等我中了科考,迎娶还琼,定会另立门楣。
届时你也算我们身边人,不必再怕霍府诸位小娘纠缠,也……”
他喉结滚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也可安下心,将其当作自己长远安稳的栖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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