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谢璇甚至不敢细想——
谢鸿虽是出自二房,却是府里的长子,二夫人会不会因此生出野心?当年谢缜跟罗氏搅在一处气得陶氏和离出走,不止毁了谢府跟陶府的关系,还叫恒国公府成了外人耻笑的话柄。
如果陶氏气怒之下出了岔子,没生下孩子呢?如果当年老太爷更生气、更狠心一点,是不是就可能上奏废了谢缜的世子之位,转而立老二谢纡为世子?
但凡在当年的事情里加一些推测,谢璇便觉得胆寒。
那个二夫人岳氏,平时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和蔼可亲,甚至还能体恤下人们的疾苦,在府里很有贤惠的名声。
谢珺和谢璇小时候也多承她照料,尤其是谢珺,在陶氏刚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是靠着岳氏的照料才能挺过来,她的心里,对岳氏恐怕是极亲近的吧?
人的感情太过复杂,哪怕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也未必能摸透另一人的心思。
谢璇合上眼睛,觉得疲倦,“这些事情父亲那里自然会去探问,我们先不说了。
姐姐,你不想知道她过得怎样吗?”
“不想。”
谢珺冷然打断,看着谢璇的时候有负气也有关怀,在她榻边坐下,避开所有叫人不愉快的话题,道:“你折腾了一整个日夜,先歇一歇,我在你旁边守着。”
谢璇便钻进被窝,又伸出手来跟谢珺握着,“姐姐也上来吧?这里有书可以打发时间。”
“好。”
谢珺也不叫丫鬟们伺候,自己除掉鞋袜,同谢璇并肩躺着。
她并没有拿起书来看,只是阖目养神,脸色却是变幻着,怕是在慢慢琢磨这整件事情。
过了好半天,谢璇睡意朦胧的时候,忽然察觉谢珺的手指渐渐缩起来,像是要握拳强忍的模样。
她诧异的睁开眼睛,自下而望,看到谢珺紧闭着的眼睫下有泪花,渐渐的泪花积累多了,化作泪珠滚落。
“姐姐?”
谢璇捏了捏她的手。
谢珺没有睁眼,略略发哑的声音有些压抑,“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她,璇璇,你永远体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亲生母亲抛弃你,是多痛苦的事情。
我恨她,不管她有没有苦衷,我都恨她,永远恨她!”
压抑着的怨恨自唇齿间挤出来,伴着泪珠一起落在谢璇的耳畔。
谢璇叹了口气,侧过身将谢珺的手捧在掌心,“我明白了,姐姐。”
——那时候的她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儿,对陶氏没有任何的感情,所以后来即便知道了身世,会怨陶氏,却也不会有多刻骨、多强烈。
可谢珺不同,五岁之前,她是在陶氏膝下承欢的公府千金,她的心里有多爱陶氏、多依赖陶氏,恐怕只有谢珺知道。
也所以,当陶氏狠心离开的时候,已渐渐懂事的谢珺才会恨她。
曾经深深爱着一个人,当期待落空、温情不再的时候,爱便会化作怨恨。
如同她临死时对韩玠的怨与恨。
更何况,谢珺是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抛弃自己。
谢璇的心渐渐揪成了一团,有些歉疚,“是我没考虑周全,姐姐别伤心了。”
“没事。”
谢珺睁开眼睛,眼中犹有泪水雾气,唇边却扯起了笑意,“我都十五岁了,这十年,不还是好好的长大了么。
快睡吧,等爹爹回来,还有事要做呢。”
谢璇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芳洲她们怕打搅她睡觉,也没敢掌灯,这会儿屋里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动静。
伸手摸了摸旁边,空空荡荡的,显然谢珺已经离开。
谢璇撑起身子,唤道:“芳洲?”
“姑娘醒啦?木叶快掌灯。”
芳洲的声音就在榻边,谢璇借着漏入屋中昏暗微弱的月光一瞧,就见芳洲屈腿坐在榻边的箱笼跟前,正翻身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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