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因为悔恨而回去找母亲的时候,母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再也回不到从前。
安葬完母亲以后,她加入了听雪楼,改名字为“红尘”
。
在十丈软红里面奔走了那么久,却仿佛跑不出昨日那个黄土坊。
十年了,回头乍一看,在人群中走过,居然连一些些的人气都没有沾上,仍然是飘摇无依。
如今名动江湖了,有人惧怕了,反而不如童年——那个时候,至少还有母亲是真正关怀她的。
她来到听雪楼,并且从此定居了下来——那是因为靖姑娘——那个曾经用一句话点破了她心中魔障的人。
如果不是绯衣女子那样冷静而犀利的话语,她或许连和母亲最后的一面都来不及见到。
听雪楼里的每一个人都敬畏靖姑娘,甚至连楼主都对她相当敬重,而那个绯衣女子面纱下的眼睛,从来也都是冷如冰雪。
她想,靖姑娘的童年,只怕比自己更加惨烈。
然而,靖姑娘的内心某处,一定有一个柔软而善感的地方——要不然,她又怎能明白母亲当年的心境。
“靖姑娘……”
重伤的弥留里,红尘恍惚笑了一笑,想伸手拉住那个绯衣女子的手,告诉她,自己一直是多么的感激她,同时,也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为什么对于旁人的内心能一眼看到底的她,对于自己的内心却一直都无法正视?
然而,神智又在一点点的消失。
“紫竹调……紫竹调……”
在恍惚中,她只是下意识的喃喃自语,母亲哼唱的旋律萦绕在耳边,一重又一重。
阿靖握着她渐渐冰冷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对一直守在病榻旁边的碧落道:“请你将那曲子弹给她听,好么?”
听雪楼女领主的话,第一次那样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的祈求之意。
碧落微微一怔,却没有立刻回答,仿佛在挣扎着。
许久许久,他不再说话,只是低下了头,静静坐到了案后,摆开了古琴。
在指尖碰到弦的时刻,他觉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屏障在片片破碎——曾经,他在内心过誓,只为那个人弹奏这曲子而已……如今他终于明白,世事,从来没有绝对。
就像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竟然会有人能不顾性命的也要他活下去一般。
柔和的曲调从他手指底下渗出,慢慢扩散,思绪也慢慢延展开来……那样的细雨,那样的笑靥,那样的往日……消失在岁月深处,一去不回头。
忽然间,他的手指震了一下:寂静的房间里面,居然有人轻轻的唱起了那歌谣!
拉着垂死的人的手,阿靖俯下了身,轻轻用手指理顺红尘的头,一边低低的和着碧落的琴声、哼起了那《紫竹调》。
没有人听过靖姑娘唱歌、甚至没有人想象过、这个平日冷漠的女子居然还会这样歌唱,然而,碧落却真真切切的听见了。
那一瞬间,他一向冷静稳定的手指顿在了弦上,微微颤抖。
“靖姑娘,请用这个给红尘治伤罢。”
他起身推开琴,走到了绯衣女子身前,从怀中拿出一只玉匣递给了她,然后转身就走。
阿靖打开了那个白玉匣子,即使冷静如她、竟然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一朵浅碧色的花,在匣中凝固的怒放。
踯躅花?竟然是碧落视为生命的那朵踯躅花!
碧落走出门去,生怕自己一回头,便会改变主意。
那一朵花,就让它永远的绽放在自己的梦里吧!
小吟、小吟……苍茫海里的踯躅花已经开了一年又一年,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寻找,可是你又在何方?天地茫茫,恐怕,我们是再也相见无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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