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那时的浣沙,不,应该说是宇文落尘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在远离尘世喧嚣的桃花林深处有一个温暖的家,有慈爱的爹娘,还有她寸步不愿离开的哥哥。
她和哥哥每天一起读书写字,一起在竹林练剑,一起去桃花园捉迷藏,去山坳采野花,一起去山顶看日落,一起躺在花丛中沐浴着日光小睡片刻,梦里他们也在一起,紧紧牵着手。
那时的生活就像泡在蜜罐子里,日复一日都是甜的,甜得只有吃上一粒没熟透的葡萄,才知道何谓酸楚。
在落尘年幼无知的想法中,日子本该就是这样过的,至于外面的世界——父亲口中幅员辽阔的泱国、兵力强大的宣国、消失的楼兰国,还有苗疆的兰族,都不过是些毫无意义的代号而已。
至于风起云涌的江湖,那就更遥远了,武林至尊的无然山庄,备受推崇的道派濯光山,还有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杀手组织夜枭,都是她的睡前故事而已。
有道是世事无常,落尘从未想过,她的安宁正在被那些遥不可及的故事卷入,一场正在酝酿的残酷杀戮悄无声息地到来。
那是噩梦开始的一天,她睡得特别熟,有人用力摇她。
“小尘,快醒醒,快醒醒!”
是哥哥急切的呼唤。
她以为哥哥又来找她看日出,便和平常一样闭着眼睛,缩在被子里耍赖:“好哥哥,人家还没睡够……明天再陪你看日出,我保证,明天一定陪你。”
以前,她只要一耍赖,哥哥便不舍得再叫她,但那晚,他直接把她从床上拖下来,拖向凄风阵阵的院子。
深夜的冷风吹乱了她单薄的衣襟,也冷却了她的困意。
“看日出也不用这么急吧……”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用手揉了揉眼睛。
惺忪的睡眼勉强睁大,待她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吓得全身都僵住了。
那个肃杀的夜晚,残月夜,阴云起,院子里数不清的黑衣蒙面人黑压压地从四面八方逼近,将整个院落团团包围,紧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而他们的父母此刻正站在院子正中间,身上只穿了白色的中衣。
“十年了,没想到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你!”
她的父亲宇文孤羽一声长叹。
她的娘亲,陆琳苒单手执着剑,面容惨白:“该来的早晚是要来的。
孤羽,你带着孩子们走吧,他们要的是我的命。”
宇文孤羽回头,看见一双儿女从屋内出来,忙退后至他们身前,叮嘱道:“天儿,一会儿带小尘从书房的密道离开,一直往东走,不要回来!”
“爹,我也会武功,我可以留下来帮忙。”
她的哥哥宇文楚天道。
“你和小尘在,只会让我和你娘分心。”
“可是……”
陆琳苒也回头看他们一眼,催促道:“天儿,你保护好小尘,就是帮我们的忙了!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护好小尘!”
宇文楚天看着母亲信赖的眼神,坚定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来不及有更多的交代与道别,黑衣人已经趁机逼到了他们一家人身边,宇文孤羽夫妇举剑奋力迎战,手起刀落,招招不留余地。
刀光剑影划破漆黑的夜空,带着透骨的阴寒。
光影每一次晃过,都会有人倒下,转眼间,美丽桃花园里,遍地都是触目惊心的死尸……
宇文孤羽奋力在身后杀出一条血路,便用力推了两个孩子一把,将他们推入屋内,然后又想起什么,从衣襟中取出半只白玉蝴蝶交给宇文楚天:“天儿,如果等不到我们,你就带着小尘去苗疆找一个叫兰溪的女人,把这个交给她,她自会照顾你们。”
那夜的风格外凛冽,父母的脸被火光照得扭曲,那是落尘记忆中父母最后的脸。
……
那晚,她跟随着宇文楚天从密道逃出,密道因为长久未用,里面积了一层雨水,他背着她,一步一滑地走过狭窄黑暗的密道,从后山的山洞中摸了出来,一路往东方跑。
倏然,空寂无人的山谷,刮过一阵阴风,树叶被刮得扑扑簌簌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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