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过后,他经常想起亡妻在梦里嘱咐的话,便到处打探有没有赵十四这个人,可找了很长时间也遍寻无果。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几年,这年春天,许至雍前往苏州游玩,看到十多个少年穿着女士服装,乘坐画船去拜谒周太王之子吴太伯庙。
他很疑惑地问旁边的行人,那些少年为何穿着女式服装?行人说,他们是男巫赵十四的学徒,这位赵十四身怀绝技,擅长巫灵断测之术,当地人都知晓他的大名,对其毕恭毕敬十分信服。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许至雍一阵心跳,方敢断定亡妻在梦中所言非虚,世上果真有赵十四这个人。
他接着问赵十四最擅长什么法术,另一个行人抢着回答说:“他最擅长招魂术!”
第二天,许至雍一路打听着,找到了赵十四,诉说自己思念亡妻的心情,恳请对方帮忙招来亡妻之魂,如能达成所愿,愿以家产若干供奉神明。
赵十四听后有些为难,说自己平时所招都是在生人之魂,已经很久没有招回已逝之人的魂魄,何况还要与在生人见面,实在没有多大把握。
不过,在许至雍苦苦哀求之下,赵十四最后还是答应试一试。
等商量完所需费用,许至雍顿时惊呆了,竟然与梦中亡妻所说的三贯六百钱一分不差!
赵十四选定一个良辰吉日,来到许至雍的家中,先在庭院、堂屋内洒扫焚香,将床铺几案放置到西墙下,又在屋檐外面摆上坛场和酒肉,开始了招魂仪式。
只见他念念有词,时而手舞足蹈,时而高声吼叫,时而弹奏胡琴,时而行拜仙之礼,一直忙到天黑。
夜色渐浓,赵十四让许至雍站在堂室东边的角落里,自己放下帘子躺在榻上,一句话也不说。
一直挨到三更时分,庭内忽然传来阵阵低语,赵十四问:“你可是许秀才亡妻的魂灵?”
来人叹了叹气,应答道:“是的。”
赵十四先诚恳地表达了歉意,接着请魂灵入堂室。
许至雍感觉有人掀开帘子走进来,仔细一看果然是妻子,顿时激动得泪如雨下。
许妻淡服薄妆轻施一礼,随着夫君徐步走进堂内朝西而坐。
许至雍泪流满面,与亡妻诉说思念之苦,问她是否受了冤屈是否受到欺凌。
许妻摇摇头让他不用担心,接着问起亲朋好友的一些事情,大约聊了有几十句话。
再问她阴间最看重的是什么东西?许妻回答说春秋祭奠的东西都能得到,然而最缺少的却是稀粥。
赵十四一听,赶紧命人送来稀粥,她接过粥碗,一连吃了好几碗。
许至雍又问亡妻要不要佛经?许妻说前段时间烧祭的已经全部收到,何况自己生前并没有做过坏事,不需要超度罪过。
过了一会儿,赵十四说时辰已过,如果再拖延下去,恐怕会受到责备。
许妻依依不舍地与夫君道别,许至雍跟在后面,哭泣着恳求亡妻给自己留件信物,以便睹物思人时时纪念。
女子泫然欲泣,说阴间只有泪水能送给亲人,如若相求就在地上放一件你的衣服吧。
许至雍脱下长衫放在地上,女子拿起来悬挂在庭院前面的大树上,然后用衣衫蒙住脸大哭不止。
好一阵儿,她才挥挥手乘空而去。
许至雍取下长衫,发现上面的泪痕全是血迹,不由得再次失声痛哭,心里难受得一连几天都吃不下东西。
事情结束以后,送走了赵十四,许至雍把那件带血的长衫珍藏起来,思妻心切时就会拿出来看看。
如此过了好几年,他才听别人说起赵十四姓赵名何,至于为何会称赵十四,却没有一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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