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为难呢,又听柳妈妈说道:“看您这都一两天水米没进的,这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起来怕也是站不稳。
听老奴一句劝,万般皆是命,好死不如赖活着,像你这样的良家出身,想来总还是有活路的,千万莫要再寻死觅活。
官人和大娘子的丧期还长着呢,这天都要黑了,倒不如老奴去给你端碗汤来,你好歹先喝上两口,也好有力气去前边磕头守灵。”
姜采青听她这番话,耳朵里抓住的最关键一句,就是“端碗汤来”
,这柳妈妈实在不错啊,越看越顺眼了,真真是好人,大好人!
她这会子肠子都饿得纠结了,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急切,便只好看了柳妈妈一眼低头不语。
柳妈妈见她半天不说话,觉着可能是听进去了,便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仍不放心,转头交代道:“老奴去去就回来,就一小会子,您可千万莫要再弄出什么想不开的了。”
看着柳妈妈关门出去,姜采青忙坐起身,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胳膊,感觉自己还真不一定有力气下床。
她探头打量了一圈,这两间耳房分了里外间,隔了一道绘着松竹兰草的素绢四扇屏风,东侧开门,她躺着的架子床靠里屋北墙。
床上水红色绣百子百福图案的缎面被子,同色料子绣着喜鹊登枝的枕头,连同青葱色绣折枝石榴的床帏帐幔,看上去一应物品竟都是新的。
姜采青略一思索,猜到这大概是张家为了迎新妾进门而准备的喜房。
突然变故谁也意料不到,加上原主刚来时,张安臣尽管病着却还没死,于是家人仍安排原主住了进来。
整间屋子布置算得上精致了,就是处处透着一个“多子多福”
的用意——这家不是没孩子么。
可叹古人不懂,没孩子不光是女人的问题——若是男人的问题,娶再多妻妾又有什么用?
姜采青正打量着,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忙又躺回床上。
果然柳妈妈推门进来,手中黑漆托盘上端着一碗汤。
她放下汤,过来扶姜采青。
“厨房里给高僧们备的素汤,我看着不错,就给您拿了一碗来。
您起来喝点吧。
我刚才拿汤时,见到菊姨娘和棠姨娘也从前头回来了呢,您说就算再伤心,哭了这一宿二日的,也得吃口饭歇歇不是?周姨娘、绫姨娘她们几个倒没回来,我刚才碰见周姨娘的丫鬟到厨房拿米粥,也不知能不能劝着吃点儿……先不说她们,您起来喝汤,放久了该凉了。”
姜采青发现这柳妈妈有个毛病,话多,唠唠叨叨的,张三如何李四怎样,守着她这一天,只要见她醒着,东扯西拉话倒说了一箩筐。
大概是觉着她新来乍到的不了解情况吧,也或者就是话多罢了。
然而眼下这正是姜采青想要的,就希望她多说一些呢。
姜采青一面听着柳妈妈絮叨,一面注意力就被她手中那碗汤吸引去了。
青花瓷碗里看着汤不像汤,羹不像羹,混沌一团的,颜色卖相并不好,闻着却挺香。
柳妈妈扶她坐起来,直接把托盘连汤碗端着放在她面前。
姜采青也顾不得再装什么痴傻悲伤了,却也不敢狼吞虎咽,努力矜持地往嘴里送了一勺,汤滑入口中,那叫一个热乎滋润。
她喝了几勺,温热的感觉一路滑进胃里,才开始品味汤里的食料。
主料是切成小粒的姜末和煮烂的麦仁,加了切碎的白菜和葱花、芫荽,像是还有一种细碎的干菜,没吃出是什么,汤里勾了芡,各种切碎的食料烩在一起十分软滑,咸香可口,姜末的味道尤其突出。
这汤在秋冬喝了肯定暖和,麦仁还抗饿,想必是专为值夜诵经的僧人准备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饿了,姜采青只觉得这碗汤简直是少有的人间美味。
一勺一勺把整碗汤都送下了肚,姜采青意犹未尽地想,这里头要是再加点儿虾仁或者干贝,简直不能再美了。
她喝完汤,柳妈妈便递过来一条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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