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忱知道,至此,天子一言已定。
徐忱接过圣旨,他一步一步踏过皇宫内齐整的青砖,缓缓走过绯红的宫墙,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宫门外等着的穆衍。
她没有听徐忱的话回侯府等候消息。
穆衍在看见徐忱出来的一瞬间便迎了上去,她迫切地问,“西晟天子说什么了?”
待话说出口,穆衍才看见徐忱左手上还握着一卷金灿灿的东西,这样灿黄的卷轴她曾经见过一次,那一次是判了俞家满门枭示众。
那这一次……
偏偏徐忱望向她的眼神也很复杂,穆衍不安地生了几分警惕。
穆衍能感受到里面沉淀交织的情绪很炽烈,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但又像是他只是有点哀伤难过,有点痛心罢了。
但是穆衍至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就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做什么。
思虑间,徐忱终于向她解释道,“今日我面圣,陛下许我无罪。
只是,陛下畏惧人言,要你入宫。”
他的声音十分干瘪,平淡地不生一丝波澜。
穆衍问,“你想让我入宫吗?”
徐忱抬头看着天边,“你看这天空是不是广阔无边?”
穆衍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转了话题,只是疑惑地点了点头,“所以呢?”
“天空广阔无边,而你是天地间最自由的鸟儿,”
他突然勾唇一笑,将圣旨随手一抛,灿黄的卷轴裹上一层尘灰滚到了墙角,“所以,你不该卷入西晟的桎梏之中。”
“我想你我都不该接这个旨。”
他放肆地笑着,好像换了一个人。
穆衍讶然地盯着徐忱,她不接旨也就罢了,可是,丢弃圣旨,可是对他们西晟皇帝的不尊,这可是重罪!
她知道徐忱对西晟的忠心,而他现在的举动……
穆衍向来聪慧,她目光炯炯看向徐忱,就好像穿透眼睛看见了灵魂,“我觉得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你猜得没错。”
徐忱脸上只剩下悲凉,“南坞被东郦攻占,陛下打算舍弃那座孤城。”
南坞只有几百名郡守府兵,面对东郦百倍军力,那里根本就不是战场,只是单方面的屠杀。
“作为将军,我知道这是大势,放弃才是良策。
可世间有些事情,不能仅仅分析利弊权衡来做,同样是西晟的百姓,吾不能视而不见。”
夕阳晕着橙光落在徐忱脸上成一抹悲戚,穆衍好像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原来如此,所以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抗旨?”
徐忱扫了一眼滚落街角的一卷金色,“是啊,我既已抗旨,便不在乎再多这一桩罪名。”
如果是穆衍刚刚进入幻阵的时候,她不会理解,可现在她有点明白了。
她知道,这是徐忱选择的路。
假作真时真亦假,这里是真实的凡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的——也许身份是假,可性命不是。
恍惚间,眼前紫红色的官服好似一片烧灼的火海,明亮刺眼,面前这个孑然独行之人好似玉门侯徐忱,又好似妖族少主青祈会。
或者说,他们渐渐融成了一个人。
穆衍看着他,渐渐看清楚那个背负了一身秘辛的青祈会,那个从始至终她看不透的人,她现在有答案了。
妖界也好,凡间也罢;战友也好,穆衍也罢;守护就好像是他的职责与本性。
他是为守护而活着的——在妖界是为了守护她,在凡间是为了守护着数万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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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茂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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