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倒是说说,自己怎么傻了?”
对这不知民间疾苦的世家子弟挫锐气杀威风,这档子事儿赵杏儿最爱干。
她坐在乌木桌上,随意摇晃着一双长腿,裙摆飘扬着,一双精致的绣花鞋摇摇摆摆,晃得章南烛眼晕。
那女孩馨香的气味偏偏还硬要往他鼻子里钻,搞得他耳根红得似火烧一般。
“章某总算是明白,为何赵大夫如此强调学医不问门楣家世,也不注重天资见识了。”
章南烛侧过脸去,不去看那赵杏儿,“说来惭愧,章某虽说行医多年,却从未主动来这乡村里给人瞧过病。
今日一看才知道,原来这偌大的百十人住的村子,竟然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村民染了风寒、劳作伤了肩腰,也只能忍忍随意喝点药熬着,直到熬不住了才去百十里地之外寻了大夫,到时候小病也熬成了大病,花的钱也比起初多上数倍不止。”
说到这里,章南烛似是有些感怀,放了笔,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坐在他桌上的赵杏儿:“若是按章某所说,只允许那本已通医理的学子来就读,怕是这周边几个村子都考不进去一个,自然事后也不会回来这村中行医。
建医学院花的是这些百姓的税款,若是不能惠及百姓,那便是拆东墙补西墙了。”
“说的不错!”
赵杏儿从桌上跳下来,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肩膀,满意道,“想不到你小子还挺有慧根,三天工夫就悟出来我的意思了——原本想把你扔在这儿关上个把月来着!”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章南烛一下子僵住。
少女飞扬的丝飘到他的脸颊上,痒丝丝的。
“我我是赵大夫教育得好”
章南烛一边结结巴巴说着,一边装模作样预备继续替下一个村民看诊,却被赵杏儿大手一挥赶到一边:“你快歇歇吧,我早替他们看完诊,咱们早些回去!
三日后要张榜招生了!”
说完,赵杏儿便在刚刚他坐的椅子上坐下,面向村民的一瞬间,便流畅地说起了川渝方言,望闻问切、开方下嘱,一气呵成。
章南烛垂手站在一边,惊讶之余细细观察,一身傲气不自觉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原以为,赵杏儿不过是哪个捡了好运得了圣上青眼相加的江湖郎中,哪怕她是周圣仁弟子,想来这么小的年纪,肯定也是担不起这院长重任。
却不想这小女子,开起方来用药比自己老练得多,而且眼见得方子上写的药物都是这当地山野里长的,连村民买药的钱都替他们轻省了。
要知道,他刚来第一天被抓去看诊时,可是闹了不少笑话——方言听不懂,写字对方又不认得,好容易讲明白要买什么药,村民却苦着脸哭诉这买药要去城里,小小一包就是全家人半月的口粮,实在是吃不起。
看得章南烛于心不忍,第二日一大早,几块碎银子收买了村口的小童,带着他上山亲自采药,再就着这山里现有的药材,绞尽脑汁重新琢磨配伍。
于是这一日便有了这门口排着长队的村民,和院子里那些半干不干的草药。
然而赵杏儿却随手便能做得如此熟练自然
“这成都府周边几十个村子我都跑过一遍了。”
赵杏儿忽然开口道,“章大夫,我想的是,纸上学来的功夫终究还是浅了些,不如等学生把本事都学过一遍后,在诊堂跟着有资格的郎中看诊,多见识些疑难杂症,再由老师带领着去乡村住上些日子,一来替这缺医少药的地方居住的村民集中诊诊病,二来也能让学生真正掌握些因地制宜的本事——至于是在城镇里开医馆,还是去乡下游走行医,让他们自己选便是。”
赵杏儿这一番话说得章南烛震惊非常。
的确,每个学医之人,少不了的便是背着药箱跟在师父身边,从旁观看师父如何诊病。
也正因如此,一开始皇上宣布要建医学院、大批培养郎中时,太医院各位大多是反对的——学医哪是听几堂课便能成就的本事?若如此简单,岂不是天下人人都能行医了?
却不想赵杏儿连如此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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