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菘“哎”
一声,捧着盒子就到廊下去数数了玉佩这些要是没有记认也可以留下来,他今儿瞧见别的公子个个左悬香袋右挂玉环的。
明明容家也预备了,公子偏偏不肯用。
这些个玉成色好雕工好,这一个不得七八十两?还有这个镯子怕是备着当彩头用的罢?素面的又没花样,绞下来就能当钱使。
白菘越数越开心
沈聿不管盒中金玉宝石,只问:“楚公子的僮可曾送了来?”
“送来了送来了!
那个僮说都是他家公子的珍藏,有两本是外头皆没有的,我摆着都没敢拆。”
外头没有的那两本,就是沈聿在找的那两本。
“知道了,下去罢。”
等人走了解开捆的丝绳,快翻找,庆元十二年……庆元十五年……庆元十八!
十八年和十九年的杂文游记俱在!
沈聿一时呼吸轻促,抚着页的手止不住轻颤,他添了盏灯,屋中骤然亮了几分。
先刊印年份,是当年就印的,成册越早,可信度就越高。
再后记,后记是容寅的好友嘉年写的,他写到因定则久病,他代为整理。
定则是容寅的字,久病?他怎么可能久病?
白菘和芦菔守在竹屋外的窄廊下,只觉得背后灯火骤亮。
白菘乐得到窗户下金玉:“得,又要苦读到天亮了,我去蒸点馒头,再烧点热水,公子等会必是要喝浓茶的。”
沈聿飞快掀着页。
“庆元十八年,八月初一大雨,余别妻女半载,日夜思念,积劳成疾……”
“九月鞍子岭暴雨,路毁桥塌,难至榆林……”
沈聿从掌灯时分,一直到天光大亮。
几乎能将庆元十八年那薄薄一本杂记从头篇开始,背到末尾最后一字。
天色越来越亮,烛火不知何时已然熄灭,那张大业地域图平铺在桌上,不用点灯便能清楚上面最细小的文字。
容寅还没到榆林,人就病了。
跟容寅从余杭容家出来的仆从本有八人,一路行到榆林时只剩下三个,余下或是水土不服,或是生了病,为不耽误脚程全都留在当地养病。
骑出来的马早就轮番换过,将至榆林时,连马匹也生了病。
容寅双脚虚涨,一步都不能再走,又遇上连下七八天都未停歇的暴雨,一行人先是住在城外驿站,后来又到寺庙借居养病,这一养便是月余。
病中他写了好些想念妻子女儿的诗篇,连嘉年都忍不住在编撰整理的时候说老友这是“思妻成疾”
。
沈聿还记得那场雨,那场雨之前,他爹就已经入殓装裹了。
那时的容寅人还未踏进榆林。
幼时他十成相信是容寅害了父亲的性命,长大读,现这事只有八成可信。
到余杭见过容寅之后,这事又只有六成。
多方查实,只余下两成。
如今这两成也没了。
沈聿走到门边,一把推开了木门,风自他腰间腋下对穿,吹得袍袖鼓动,衣带作响。
窗外湖面波至雪来,波平雪消。
白菘打着哈欠起床时,就见公子已经收拾完了行囊。
还是他们从衢州出来时带的那根扁担,扁担一头挑着包袱衣裳,一头挑着扎好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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