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好快的刀啊。”
李平阳低垂着头,与那白瓷的汤盅对视良久,最后忽然发出一声低哑的笑,抬起脸的时候,眼里闪着嗜杀的邪火,“客人下午才到此,此刻倒已经料理好了?”
崔桃红的神态还历历在目,她的狡猾、她的美丽、她的举步维艰、她的坚韧不拔都尚且历历在目,而眼前,只剩下汤碗里的一根手指,膨胀变形、微微弯曲:“崔桃红努力了那么久,却没想到最后会折在这里吧。”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俯身捞起汤盅,端在手上轻轻摇晃片刻,斜觑向清虚大师:“是你借我兵器,还是就这么开始。”
清虚大师睁开眼,他的眼白几乎填充了整个眼球,只留下一点浅褐色的瞳仁:“阿弥陀佛,施主罪业深重,今日贫僧且来渡你。”
李平阳把汤碗砸向地上,随着一声脆响,白瓷汤盅落地的瞬间便四分五裂成大小不一的碎片。
奶白的汤透过竹席浸润了地面,肉香味最后一次浓烈地挥发出来。
李平阳弯下腰,从地上的碎片里挑了一块大小趁手的:“秃驴,你知道吗?其实我打从心里不是很喜欢崔桃红——我们道家讲究缘分,道不同不相为谋,崔桃红的求生之道并不是我的道,我理解不了,也不能理解。”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心存悲悯而包容万物。”
“崔桃红想活下来,她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想活下来。
她知道自己处境是何等艰难,想要利用这几年年华赶快地找到一个家——她眼下尚且有一个舞姬的身份傍身,但是谁知道以后呢?倘若她不这样急切又努力地去寻找夫君,最终的命运大抵就是沦为卖身女。”
“阿弥陀佛,这都是她必须承担的业障。
她出身低微,遭逢乱世,被亲族抛弃,孤苦伶仃。
然而这样困苦的处境下,她又不断地伤害别人,这又为她埋下新的业障。
如此因果循环,不知道多少轮回才能赎清。”
“是啊,她为了能脱离苦海早日找到归宿,不止一次伤害了她的同伴,如果只是一个女子厌恶她,多少可能带着私人恩怨,但是那个戏班里,那么多女子都不喜欢他。
纵使是为了求生,姿态未免也太难看了。”
“天理如此,如何要强求呢?女施主为何要对这样一个可怜的乱世女子如此苛责?”
清虚大师双手合十,本意是想要为崔桃红开解几句。
然而就在须臾之间,他那早就已经被无数菜人熏得闻不到一丝的鼻尖久违地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息,那是在铁锈的酸涩里透着些许檀香气味的诡异香气。
清虚和尚抬起头,上下打量一番李平阳之后不由得笑起来:“阿弥陀佛,看来,女施主身上的杀业似乎并不比在下轻。”
“杀业?”
李平阳笑了起来,瓷片在手里连续上下抛动,“我们可不讲究杀业,想杀就杀了,以后我都不问,何况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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