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台上唱的是《木兰从军》,木兰为向父亲表明自己有一身武艺,拔剑起舞。
旦角扮相俏丽,身段轻盈,赢得满场喝彩。
徐仲九停下脚步看了会,不觉一笑-顾先生的儿子,坐在女眷席里,正对明芝喋喋细语。
顾先生的干儿子们,个个心狠手黑,没有一个是善辈。
然而他唯一的亲儿子顾国桓,从小在洋学堂里读书,却是斯文人。
顾国桓今年十八岁,小分头梳得极为服帖,脸色白净,身量单薄。
他上半身靠向明芝,大概要加强语气,言语间右手不停挥动,手上的钻戒随着他的动作熠熠生辉。
明芝半垂着头,默然不语,偶尔才抬头看向戏台。
她衣着素淡,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不知她怎么就入了顾国桓的眼?徐仲九暗自纳闷,又想起在梅城时的蒋三。
也许对他们来说,她正如风中摇曳的小野花,自有动人之处。
只是这朵小花,可不是那么好招惹。
上海滩这场死伤无数的争斗,起因是钱小山之死。
三天过去,巡捕房拿到“凶手”
,对黄老板已有交待。
事过境迁,出钱的人大宴宾客。
下手的人安安静静坐着听戏,除了少数几人,谁又知道她是谁。
徐仲九点了支烟,遥遥看着明芝,不由讪笑:自以为降服到一头小鹰,没承想小鹰羽翼初成,爪牙渐硬,并且有一付狐狸的头脑。
几天里徐仲九反复思量,既然无法掌控,及早止损为上。
然则,理智上知道,情感上却仍无法接受-他又一次被她骗了!
明芝仿佛感受到他的注视,回头迎向他的视线。
戏台上换了一出戏,闹天宫,猴子们翻腾纵越,煞是欢腾。
顾国桓跟着明芝的目光看向徐仲九,嚓嚓地在她耳边道,“九哥可是个狠角色。
他到我家时才六七岁,我爹叫他喂狗,他把狗饭吃个精光。
我爹自然要揍他,谁知过了两天狗不见了。”
他卖了个关子,“你猜怎么着?”
明芝收回目光,随口说道,“猜不着。”
顾国桓背后说人,有点羞涩,声音渐渐低下去,“九哥杀了狗,煮了吃了。
我爹往死里打他,他爬起来对我爹说,他能做的比狗多得多,他愿意做我爹的狗。”
明芝低头不语。
“九哥长到十岁,跟我爹说要回徐家。
我爹说他这一去,非把账都讨回来,徐家不完才怪。
果然不出十年,徐家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他一个好的。”
顾国桓见明芝左手微微一动,以为她要喝茶,连忙抢在前面拿起茶盏,“冷了,我让人重新砌去。”
顾国桓呼仆唤佣,明芝回头,假山边的那人不知何时已走,只有石壁嶙峋,凤尾森森。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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