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视着远去的汽车,王子君不知道内心是喜是悲,喜的是,儿子的难题总算有眉目了,悲的是,总觉内心里翻腾着一股抑郁之气,不知道怎么离开的他,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一个小酒馆。
在一张干净的桌子前坐定,王子君这才看清楚屋里的摆设。
邻桌几个民工模样的人正在吃火锅,火舌舔舐着锅底,浓汤在锅里噗噗跳,沸腾的汤溢出来,摸着陶罐肚子往下坠,砸得火苗嘶嘶响,几个人涨红了脸,正吃得满头大汗,举杯畅饮,齐声吆喝着:“吃,吃!”
似乎就在那么一瞬间,王子君就觉得这个简陋却干净的小酒馆里,有一股气息像泥土般亲切,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张口要了一瓶劣质的白酒,一份水煮花生米,有酒有菜,好像什么都有了!
端起酒盅,仰脖干了,只觉得热火烧心,泪花闪闪,心里这才舒服了许多。
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从酒馆里出来的,反正王子君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汗毛孔都是那么的舒坦,尽管自己丢尽了面子,但是至少儿子的工作有了着落,想想这个,一切还是值得的!
绵绵的细雨。
晃动的街景。
汽车声。
尖叫声。
被撞飞的自行车。
翻在马路中间的手提包。
四溅着血迹的路面。
身躯仿佛在这一刻一下子轻了很多,飘然若飞似的……
王子君的头很痛,痛得几近爆裂,根本就睁不开眼,也许是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呼唤打动了他,也许是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没有实现,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于是,他在死亡线上挣扎,自己在梦里和自己撕巴,撕巴之后的结果是,他又活过来了!
“王书记,你快醒醒啊,王书记……”
王书记,这是喊谁呢?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王子君就看见一个面目轮廓不清的面孔,正俯身在自己身旁,一声接一声地呼唤着。
“王书记……王书记……”
这女人好像不是自己的老婆,那她又是谁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高一声低一声地喊自己王书记!
想到王书记这三个字,王子君的内心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楚,当年,的确有人这么叫过自己,不过现在,二十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了,她这么称呼自己,莫非是二十多年前的老同事么?
眼前的光线渐次放亮,王子君终于看清了眼前女子的模样。
这女子穿了一身连衣裙,裙子外套了一件白色的羊绒外套,虽然素面朝天,看上去却依然显得光彩照人。
只是,这一张韵味十足的脸上,此时写满了慌里慌张,不知所措。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眼熟呢?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心衰意迷的王子君笃定沉思之后,昏昏沉沉的脑袋,突然间清醒了过来。
“杜晓曼!
这不是杜晓曼吗!”
想到这个让他恨了多年的女人,王子君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猛的将头抬了起来。
随着距离的接近,杜晓曼的脸在王子君的眼中,也变得越的清晰起来。
二十多岁的杜晓曼,怎么可能呢?杜晓曼怎么可能只有二十多岁?当年她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现在最少也应该……
就在王子君满腹疑惑的瞬间,那原本正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杜晓曼,先是一惊,随即就破涕为笑:“王书记,您醒了?谢天谢地,您总算醒过来了!”
看着梨花带雨的杜晓曼,王子君就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二十多年前的记忆一下子被激活了,放大了,纤毫毕现全部展露在眼前!
疑惑之下,王子君扭头朝着四周看了过去,愕然现自己竟是在一辆车里。
而且,这辆车,王子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这是当年西河子乡唯一的一辆吉普车。
在这个念头出现在子君心头的那一瞬间,王子君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道劈雷闪电给击中了!
“王书记,您没事儿就好,可把我给吓死了,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一头受惊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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